喬意安對父母的印象僅隻有奶奶小時候拿給他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兩個人,男人英俊帥氣,神情溫柔,注視著身旁的女子,女子溫柔恬靜的麵容在陽光的映照下更加柔和,滿目柔情,彼此對望。女子小腹隆起,纖長的手輕輕撫摸著,那是他們愛的結晶。
喬意安從記事起都沒有見過那兩位在奶奶口中頂頂好的父母,好像父母就是奶奶在和他閑聊時一個經常被提起的話題。
奶奶常說:
“你爸爸媽媽他們啊,是科學家哦!是不是很厲害?寶寶長大想不想成為科學家啊?”
“飯要吃完!不能挑食,長不高的啊!”
“奶奶織的毛衣,看看,合不合適”
“這腰疼的老毛病啊……”
………這小老太太自從他八歲過後就再也沒有見到了。小時候的他不懂死亡的含義,隻知道在他八歲生日那天他坐在家門口的小院裏奶奶每天曬太陽的搖椅上等她回家,等著奶奶帶回來一個小小的,裹滿劣質奶油的蛋糕。輕聲祝賀“生日快樂呀,我的乖乖”喬意安滿臉幸福。
好不容易在門口聽到了類似說話的聲音,喬意安小跑去開門,剛要碰到門把手,就想起奶奶之前臨出門前的叮囑“自己一個人在家裏麵的時候,要是有人敲門一定要問問是誰才開門,聽到沒,我買完蛋糕就回來了啊!”於是他猶豫了,但還是偷偷的把小院破舊的木門開了個縫,朝外麵望。“我就看看,不是奶奶就關門。”喬意安在心裏麵默默想著。
可是門外站著幾個人,他們圍在一起討論著什麼,神情十分著急。喬意安不認識他們,他們幾人一身幹練的職業裝,幹淨整潔和這個充滿著煙火氣,古樸陳舊的老居民區格格不入。
這時他們中的一個長相凶狠的男人注意到了木門開了個小縫,喬意安和他對視上了。喬意安猛的把門關上,心跳加快。“被發現了。怎麼辦他好凶,不會是壞人吧!可是奶奶還沒有回來!”就在喬意安胡思亂想的時候“篤,篤,”的敲門聲響起。門外響起女人清脆的聲音“小朋友,可以開開門嗎?我們是來找人的,他叫喬意安,是不是住在這附近啊?”喬意安身體抵在門上,滿心疑惑“找我?為什麼?”他們是壞人不開門,對,奶奶說過的。”喬意安下定決心不開門,等奶奶回家。門外女人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開開門,找找人,問問你……喬意安沉默著不回答,滿心想著奶奶怎麼這麼久都不回來,他餓了。就這樣僵持不下時,鄰居家的李阿姨著急忙慌的跑到喬意安家門口,看到門口那麼多人也來不及疑惑就忙著敲門,大喊“意安!快出來!你奶奶她……”喬意安聽到是李阿姨的聲音,打開了門。見門開了李阿姨拉著喬意安就跑,周圍熙熙攘攘,人流如織街道旁的小攤販郎聲吆喝。李阿姨拉著他向大道上跑,喬意安不知道奶奶怎麼了,隻能跟著。跑啊,跑啊,跑到了馬路上,人群一層一層圍著中心的一片血紅,宛如框在畫框中的畫。人們竊竊私語,討論著誰的過錯。
“我剛剛看到了,就那個大貨車,不看紅綠燈。”
“那個奶奶我認識,是524那家的”
“她家就隻有她和她孫子了吧。可惜了……”
“人都不成樣子了……”
………………
喬意安小小的身體拚命的擠進人牆,趔趄的走向奶奶,他不敢相信現在倒在這一片血紅的人是她那個愛幹淨的奶奶,怎麼可能明明今天是他的生日,明明是要回家陪他過生日的,明明應該笑著對他說。
“生日……快樂,我的……乖乖……”他聽到了。明明聲音很小但是他還是聽到了,是奶奶說的,微弱的祝福。喬意安看著奶奶的衣服被血染紅,他想抱著她,可是小小的身軀根本懷抱不了彎著腰一動不動的奶奶,想堵著讓血不要流出來,可是她的身體還在變冷。時間在流逝,喬意安隻注意眼前。他不知道救護車什麼時候來的,又是怎麼樣遺憾宣布他奶奶的死亡,他看到了奶奶被抬起時,被她護在身下的蛋糕,都被壓碎了,奶油混合著蛋糕胚,碎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