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是窗外雷聲作響，小小樓房溢出病菌的氣味，不被他人所感知，但我卻聞到了，這獨特的情緒。
“絕望中夾雜著想活下去的希望，心累，心寒，無力感，眼淚順著眼角流在幹枯發黃的皮膚上”
顧清禕看著老爺爺變得越來越瘦，去年過年的時候老爺爺就已經被查出來了癌症，聽說到了晚期，人一共有兩瓣肺的，被查出來的時候老爺爺已經隻有一瓣肺了，另一瓣“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就像他剩下一半的生命一樣，即將消失。
老爺爺常常是笑著的，在顧清禕的記憶裏，爺爺總是很愛很愛她，滿足各種她的調皮刁難。“我孫女要拿我的頭當皮球玩，我都願意給她玩”他笑著樂嗬嗬，胸口起伏著，嘴角的紋路鬆弛，眼睛彎成了橋，梳著一個大背頭，早年的時候，他經常拿孫女的書在手中卷起來，帶上銀框眼鏡，雙手背到身後，在客廳來來回回的踱步，口中念到“一去二三裏，煙村……煙村什麼呀？清禕小同學”他總是這樣一臉溫柔的對待著她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四五家！是煙村四五家”顧清禕咯咯咯的笑著，笑著笑著就流下了眼淚。眼前的還是那個小老頭，隻是自己長大了，而這個小老頭卻……
她沉默著看著眼前骨瘦如柴的人，無意間看到他翻身時露出的大腿，那裏已經沒有了肉，一張皮，就這樣垮垮的掛在骨頭上，他胸口上肋骨根根分明，好像再這樣瘦下去，他就隻能成為有皮的骷髏了。
12號，顧清禕被強迫帶到小老頭身邊，說不出是自己生性涼薄還是什麼，見到自己爺爺的時候，顧清禕沒有任何反應，害怕被煽情所以遠遠跑開了，隻知道拿自己的零花錢想給小老頭買藥吃，可是小老頭的身體已經是命定了，現在最需要的，或許是，一兩句發自內心感人的話，可是顧清禕說不出口，嘴巴像是被堵住，所有的情緒都寫在了眼底，可是小老頭哪裏看的懂顧清禕眼底有什麼。更多的無非都是幻覺和自己的想象罷了
“過來……咳咳咳…”小老頭艱難的抬起上半身，顧清禕走到旁邊蹲下來，想努力聽清楚他說著的話“扶我走”
“啊？”顧清禕看著眼前脆弱無比的人，不敢相信，怎麼扶，這怎麼扶，感覺再觸碰一下就會碎在滿地一樣。
顧清禕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一直在抖，這是病魔的宣誓，這是病魔的嘲笑，顫顫巍巍的，一步一步又一步，走到椅子處便坐下來，低著頭休息，低著頭悲鳴，顧清禕就在他的對麵看著他低著頭，不知道這是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好。
“你還清醒嗎？”顧清禕憋半天說了一句無厘頭的話，迎來的是小老頭的一個惡狠狠的白眼。
至少顧清禕能確定，小老頭現在還不會死。她扶著小老頭走到兩個房子間的走廊處，小老頭卻突然要蹲下，要撿起地上被丟棄的奶盒子喝，顧清禕立馬奪下，換上不鏽鋼杯子，去接了一杯水遞給他。心裏這時也慌了神，小老頭自從被確診了癌症以來就放棄了治療，沒有住幾天院就回家了，說家裏好。
曾經小老頭和顧奶奶還是中年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兒女成家立業，那時候可別提多開心了，可聊天總是會聊到以後，總是在飯桌子上說著“以後啊，我兩口子要是得了什麼病，我們就不治了，死了多好啊”這老兩口總是這樣說，說著說著就濕了眼眶。
人，當真不願意好好活著嗎？可是人，卻無法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