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峫走出電梯,一眼就看到蹲坐在牆邊,把臉埋進胳膊裏的溫爾爾。
溫爾爾身上是從墓園回來的黑裙子,手裏捏著象征死亡的黑色袖章。
小小一團,蜷縮在那裏。
厲峫的心狠狠一抽。
後悔沒有陪在她身邊,留她一個人麵對溫家的變故。
他走到她麵前,蹲下,盯著她攥緊的手。
大掌覆上去,慢慢摳開,小心替她取下那袖章上,紮進她手心的扣針。
手被人握住的那一刻,溫爾爾就已經抬頭。
看到是厲峫,她靜靜的,沒有動。
厲峫用指腹輕輕地揉她手心那個細細的血孔。
“寶寶,對不起。”
他的道歉,溫爾爾沒力氣去讀,隻是本能的猜測他此刻會說的話。
她以為,他說的是‘怎麼不進去’。
“我沒帶鑰匙。”
溫爾爾的聲音極輕,帶著一絲回避。
她答非所問,而且他家根本不需要鑰匙。
厲峫下意識伸手去摸她的耳邊。
溫爾爾揚起一抹艱難的笑,“太疼了,沒戴。”
原本就還在適應期,這幾天一直戴著沒摘下來過。
她不想聽到外界的聲音,想把自己關在什麼也聽不見的世界裏,逃避現實裏的一切。
厲峫手一怔,臉色微沉,眉心隱隱顫動。
他迅速抱起她,開門、關門,大步邁向臥室。
“你太累了。”厲峫把她放在床上,替她脫去鞋子和外套,“先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溫爾爾咬唇未動,看著他,征得他同意似的:“我想吃橙子。”
她從小到大的習慣,特別難過的時候,就會吃橙子。
厲峫摩挲手裏的被子,輕聲歎了口氣:“就吃一個。”
客廳裏。
溫爾爾捧著一個橙子,用指甲摳開剝皮,果肉露出一個小口,她就咬進嘴裏。
吃到果皮她也不在意。
“厲峫。”溫爾爾輕聲問他,“那個時候,你也是這樣難受嗎?”
厲峫伸手去奪她手上的橙子,幫她剝。
她繼續說:“那個時候,你才十七歲,你是怎麼熬過來的呀,我怎麼感覺…快撐不住了呢。”
溫爾爾自嘲,說著,又紅了眼眶。
厲峫上前把溫爾爾摟進懷裏。
溫爾爾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忍了數天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潰。
“厲峫,我好害怕。”
一座靈堂,三張遺照。
數不清的,她認識的,不認識的前來吊唁的人。
每一個人都在跟她說要節哀、要堅強,她都點頭應著。
但在那麻木的表情之下,是她無盡的恐慌和害怕。
家人還在的時候,哪怕是躺在病床上,溫爾爾都覺得有底氣,覺得自己的能量無限大。
可現在,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反倒像失去燈塔的一葉扁舟,隨時會沉沒在看不到海岸的汪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