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序 一隻死去的鳥(2 / 2)

在我……趣味性的成長曆程中,我很樂於珍惜窺探人類社會的分分秒秒,幻想著我位於那顆不屬於我的星球成長時將獲得的軟弱與空虛。我將有閑暇去構思正義和罪惡,去分割一個尚有光亮可言的世界,並在我的美妙想象被挫敗時,獲取痛哭流涕的餘裕。

我被幻境拋出,落回我所在的現實。我的頸項疼痛萬分,意識在邊緣遊離,四肢傳來陣陣無意義的抽搐,大腦被攪動得像一灘血肉藝術宗師的作品會吐出的嘔吐物。但我明白該如何享受這份甘美的痛苦,從中啜飲感官裏至高至美的一滴清露。

在結構或維度崩潰的廢棄區域、怪物出沒的骨化遺跡和沸騰的毒藥裏,在我跟隨血伶人學會我所需的一切知識的漫長過程中,我明白了痛苦對於我的意義。

我聽見尖塔中傳來求救的聲音,而他靈動又複雜的語言標識出他的身份。我更換出更為舒適的坐姿,在尖塔邊緣搖晃著我的腿,讓肮髒的夜風刮過我蒼白的皮膚。我傾聽他們掙紮的聲音,在幻覺褪去後沉浸在幽都為我無私獻上的當地劇目裏。

三分鍾又十一個人類社會的讀秒過後,求救者成功殺死了他受蒙騙的敵人。這就是這座都城運轉的方式。

罪惡之都。我想,宣布這就是我所深愛的都市。我可以在這裏殺死任何生物,無論誰葬身在我的指甲之下,我都能瞬息間列舉出上千個理由。

這就是我生來該享受的血腥盛筵,我的天賦與靈魂所在,我的庭院與王座——我宣判科摩羅有罪,而我罪孽甚深。

“康拉德。”他在喊我,我聽見了我同伴的聲音。每次他呼喚我時,我都要壓下把他的心髒挖出品嚐的衝動,逼迫血腥的甜味從我的牙齒之間被推返至大腦深處。

這象征著我的良心嗎?象征著我的清白?

“康拉德·科茲。血腥的侯爵。”他輕聲絮語,站在尖塔之下的街道中央,位於黑暗的中心,仿佛踩踏著幽都的心髒。

我翻身從尖塔墜下,落進所有重蹈覆轍的絕境深處,向無可挽回的長夜與邊緣化的恐懼者中沉淪,在交疊的陰影和深奧的生命成分中汲取永恒的痛苦,像腫脹的蜘蛛伏居於陰影和痛苦的巨網,或渴血的夜蝠墜落在遙遠的尖頂和觸及夜空的高塔之間,在邊界的複雜性和高塔上伸出的大量斜碼頭桅杆以及電磁力的劈啪中劃過每一個泊位,與黑暗之城一起吞食邪惡,將腐臭的空氣吐回虛空。

那隻死去的鳥。我忽然想起它。是的,我知道那是什麼。一個人。一個被捕奴船運送到我們的大罪大惡之城,在飽受折磨和殘害後被拋棄在血汙及足的街道中央,等待這塊屍體的將是與千百萬年來堆積的彎曲骨頭和粘稠體液一並彙入垂死靈族帝國的閃爍餘燼。

但他的靈魂將會自由。這就是今夜最佳的笑話——一個再孱弱不過的人類,他死去的靈魂都比最強大的科摩羅靈族還要自由。

我為什麼險些忘了講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