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爾斯敲了一下扶手,一發激光在短暫的充能後轟然射出,切割並粉碎了薄薄的磚牆。山巒另一側的光線倏然將一切照亮,與山的另一邊並無多少區別的蒼茫沙地景象,如今卻恍若隔世般以全新的姿態,和澄澈的碧藍天幕與絲絲高天流雲一並,落入三人的視野之中。
“這是一條隧道。”莫爾斯說,“一條無人知曉,無人打擾,無視外部情況,直接穿出群山的隱秘通途。”
——
他們停在高山之下,努凱裏亞的軍事基地之上。冰雪和野草在此交接。往上,冰風吹拂凍土中的碎骨。往下,不斷有運輸車和工人在往返行動。
經過數日前的角鬥場事件後,安格隆下令從地表抹平努凱裏亞各地的其他所有角鬥場所,僅留德西亞城區的最後一處角鬥場用作教育和警示的核心場所。
而對於這最後的角鬥場,安格隆則令吞世者填死了德西亞紅砂場邊的若幹關押猛獸之監牢,重換幹淨砂土,封鎖觀眾席,加裝監視設備,在牆外磚石上直接銘刻此地曆史,與在第一次努凱裏亞會議中討論所得的若幹條核心法律綱領,維持此處設施在用途上的純潔性。
除此以外,他拜訪了佩圖拉博,誠摯地請求他的兄弟重新考慮一座新的努凱裏亞紀念館一事——他的兄弟在他低頭的第一刻就從鐵桌後起身,拉住了他的手。
“佩圖拉博為我設計了這一座紀念館,室內場館為曆史介紹,室外則直接與這片連山的墓園相接。”
安格隆說,在話語的間隙裏聽見帝皇的呼吸、
“紀念館的主題是努凱裏亞所有為自由而戰鬥的人,曾遭遇的苦難、克服的艱險、不休的意誌和付出的犧牲。從最近的一年戰爭,到我降臨在這裏後見證的幾十年的所有反抗,再到這上千年裏曾揮灑鮮血的偉大靈魂,他們的理想將銘刻在這裏,在銘記中永恒。”
帝皇壓住黑發的金色桂葉頭冠在他身旁與陽光相融,於努凱裏亞的秋季寒風中表現出一種冷峻的光輝。
當他在會議廳的席位上站起,桂冠浮於光裸前額,金甲覆在布衣之外,他就從先前侃侃而談,冷靜而富有理想的凡人形象中脫離,步入另一更為崇高、更加高遠的神聖形象之中。
然而,安格隆卻注意到,這自名為帝皇的統領卻始終不曾走出那片歸屬於民眾的坐席。他披著金甲,靜立等候。
於是安格隆走下講台,穿過由人組成的汪洋,在努凱裏亞無數公民的環繞之中,隔著金色手甲,握住帝皇的手。
“你沒有強調自己的功勞。”帝皇說,語氣沉穩而悠長。
“我等待我的公民去評價我。”安格隆說,提及努凱裏亞的子民時,他仍有些憂愁。他害怕他們會再次投入人類天性中較差的一麵裏。
帝皇輕輕頷首。“羅格·多恩在亞空間見到了什麼?”
安格隆為這個問題略感驚訝:“一個血霧纏繞、背生雙翼、武力強大的巨大惡魔。佩圖拉博說對待疑問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其無視。”
“第四原體轉述了莫爾斯的話。”帝皇斷言。
安格隆點頭。“之後,你就來到了這裏。”
帝皇從遠方收回他的視線,轉向安格隆,漆黑雙眼裏躍動著金焰的影子。他的身影被光芒撐起,仿若一位足以觸摸天地的巨人。
但安格隆看得見帝皇形象之內,那個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的中年人,皮膚粗糙、麵容疲倦,然而,一簇理想的火正在他體內熊熊燃燒。正是這簇火燒出了透過他的軀殼映出人類之主形象的煊耀輝光。直到黑暗被燒盡前,烈火永不熄滅。
某種炙熱的、堅硬的東西湧上安格隆心頭。
“你知道接下來你將承擔什麼職責嗎?”
“我們將前往奧特拉瑪。”安格隆說,“隨後途徑奧林匹亞返回泰拉。我們將注視銀河,燃起戰火,直到壓迫不存、統一夢成。”
帝皇的眼神柔和了。
“你將比你想象得承擔更多。”
“那就來吧。”
安格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