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爾斯的手因吃驚而停滯了一個短促的瞬間。他看向安多斯,態度裏增添柔和:“你又同意與我的學徒比試了?”
“他們的殿建起,公民途經卻不要謹慎腳步。他們讓步履近前地響,在堂皇的樓下自由地言語。我見城裏貨物增添、金銀增添、行的男並女增添,又有外邦的人增添、外邦的財主增添。”
“他定了新的法,他的話乃公民要聽聞的話。”
“他偶有咒詛人,屢次地要論罪者的網羅;他的咒詛隻有我聽聞,那些話在我耳邊響,反叫我心裏喜樂。”
莫爾斯定定地看他。多年前青年在大殿上宣言,他要讓他的名字具有意義。他將要做到嗎?
他小幅地移動腦袋,動作在搖頭與點頭之間模糊。“由赫豐妮女神定名的典儀,我將在明年去看。至於現在,讓我保留些新鮮感。我已看了你那大劇院千百遍。”
“他令農耕與牛羊更來到這土地裏,又讓喜樂安置到公民的心裏麵。人要記有他的名,像記日的升、雨的落,他也記他自己的。他在他經營的事上歡喜,這又是他的職責。”
就算佩圖拉博真的徒手造出數據板,他也不要用:他不信佩圖拉博造的工具,信息最後不會傳遞到那少年人的終端機裏。
莫爾斯暫且將筆擱在木架上,將新的紙對光晾起。
正在老去的是哈爾孔,長王子一日不能接下僭主的鐵冠,他的皺紋就一日地增加。
他單手支起臉側,遠望而去,將城內千百情態收入眼中。
“他的身形加增了,從吃與飲裏他離了低矮的軀殼,我見他生長,如見日的升、雨的落。”
送走了男孩,莫爾斯繼續與他生疏的筆做周旋。
他饒有興致地轉著筆,“你要給自己重新命名嗎?”
莫爾斯收攏疊好手裏的圖紙,拍在佩圖拉博手中。“行,再見,我在忙。”
人在日光下勞碌,日向上升,日向下落,從出處來而複往,在土地上照耀。
他為此感到有些頭疼,這兩人無窮無盡的較量已快把他覺得合適的命題掏空。
黑夜去了,黑夜又來,白日過了,白日又有。
佩圖拉博坦誠地說:“自然如此。安多斯進步的速度令人驚歎。”
“他在爐裏斷去利刃,又從爐裏取出犁來。”
水鍾的水滴滴地往下落,與沙漏的沙一並無休止地走。日晷的針早已折斷,表盤缺損焦黑,他早就與佩圖拉博說不要在他的房間試火槍。
佩圖拉博的頭發剪短又留長,後來定格在不長不短的形態上,一頭黑發像藻類膨脹,映襯他日漸深沉的冰藍虹膜。
“男孩握著錘與斧,將新的地方開辟。他的喜悅也令他喜悅的人喜悅,他的勞碌給了智慧、喜樂、良知,他的工作令事情有所成就,他所收攏堆聚的,漸漸要到同他一並勞碌的人手裏去。”
“我是工匠,孩子。我並非萬能之人。你幾時見我握武器,染血汙了?我可不記兵馬之理。”
安多斯點頭,“妹妹已經開始為我們的比試張羅……我從沒有想過我的進步能這樣快速。”
“他們聽聞青年的賜予,要來紛紛地鑒察他的能力。於是智者從外邦來、王子從外邦來、祭司從外邦來。”
“我與他道,我不見往往行善而不犯罪的,也不見往往正直而不愚昧的。凡事不可隨他一時的心意,或他要將他自身一並地入葬。”
“正是。”佩圖拉博說。
莫爾斯捏了捏手指,他對當下的文稿尚不滿意,也許以後又要重新書寫,好在他不缺這麼一點兒時日。
他格外喜歡誇耀他新修建的劇院,從傳音的效果、座椅的排布,再到後台的構造,整體的形態,佩圖拉博要一一地與他道來,他便一條一條地駁斥,竭盡挑剔之所能,令身形見長的少年人與他爭得雙頰滾熱。
“洛科斯和他的圖紙相接近了,他所經營的事正在成了。他所治理的眾人,是他不計數的公民了。”
莫爾斯不在乎寒冷,他隻為佩圖拉博點起一些薪柴,火光搖搖地晃出鮮潤的紅,佩圖拉博同他講他近日的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