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發現她的耳朵上多的這枚耳釘,不過今日才問罷了。
“嗯。”戴待有些尷尬。
“似乎做什麼都比他晚一步……”段禹曾低聲說了一句,口吻略微自嘲,同時打開首飾盒,取出裏麵的東西。
複古精致的珍珠耳環。不知為何,恰恰也隻有一隻。
沒等戴待反應,段禹曾已自作主張地把她右耳耳洞的耳簽取下。看出他的意圖,她急忙偏開自己的身子:“禹曾,你別這樣。”
段禹曾按住她的肩膀:“隻今天。等你離開這裏,要怎麼處理它都隨便你。”
“禹——”
“你要我求你嗎?”
戴待霎時一震,被他的話堵得喉嚨幹澀,心裏難受得緊。
片刻之間,段禹曾已經幫她換上珍珠耳環,“它其實早就失去了價值。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罷了,你不用有心裏負擔。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它,借你的手幫我處理。”
戴待頗為不自然地摸上自己的耳垂,小心翼翼地問:“是你母親的東西?”
“不是。”段禹曾的神色驀然變得有些古怪,“是她搶來的。”
戴待怔忡,而段禹曾的神色已恢複如常,擦了擦他額頭上的細汗,笑著道:“藥效上來了吧?我有點困。”
“困了就睡。”戴待也不再揪著話題,扶著他躺下,幫他把被子掖得緊緊實實:“焐著,出汗。我等下讓馮叔再幫你換身幹淨衣服。”
“嗯……”段禹曾闔著眼,倦怠地應著。
戴待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端著碗下了樓。
不料,等她收拾完廚房回到房裏時,才發現段禹曾的體溫再度升高,趕忙繼續給他擦酒精。見狀況不太好,她想要去找馮叔有沒有辦法現在出門去醫院,昏睡中的段禹曾卻是拉住她的手。
之前分明無力得連碗都端不起來,此刻的力道大得掙脫不了,她隻得重新坐下。分不清他是在做噩夢,還是燒得意識混亂,又或許兩者都有,嘴裏不停地囈語,戴待伏過身子湊近他,聽到的是他在重複地喃喃“別走”和“對不起”。
聯想起他在他母親的墓碑前淋雨,以及他不同以往的情緒,戴待不由握緊他的手,心底默默歎一口氣。
四年來,似乎都是他在傾聽她,他在照顧她,她對他的關心和了解,或許真的少了點……
*
一進門就見對著沙發的窗前,顧質保持和昨晚一模一樣的姿勢站立著,項陽嚇了一跳,連忙拉過周媽低聲問:“他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周媽麵露愁容地點點頭。
“哇靠,有毛病是吧?不是說了早上才會回來嗎,還眼巴巴地幹等?等了她就會提前回來嗎?望夫石呢?”項陽走上前:“喂喂,你適可而止好不好?我要是戴待,一定不會喜歡你的這種行為。”
項陽擺出一副鄙視的表情,“說好聽點你是關心她愛護她時時刻刻為她擔心,可這種關心過了度,就是控製欲太強不允許她脫離你的掌控範圍,再發展下去,不難想象,你會連她的人身自由都要控製。”
“我說兄弟,”項陽拍拍顧質的肩,苦口婆心:“你患得患失的心理太嚴重了。”
顧質轉過臉來,麵無表情地睨著項陽。
被睨得稍微有些久,項陽動作帥氣地捋了捋自己的頭發:“我知道我很有型。”
顧質用白眼瞟了一下項陽的石膏腿。
“喂,我忠言逆耳好不好?你看你——”
“顧總,車已經在樓下備著了。”
項陽的話沒講完就被馬休打斷。
顧質目不斜視地徑直掠過項陽,抱起沙發裏的小顧易。
*
四季風酒店樓下,馬休抬腕看了看表,又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陽。一旁,看出他焦慮的項陽用手肘捅了捅他,然後朝手牽著手並排而立的倆父子的背影努努嘴。
馬休會意,雖不忍心,但還是選擇走上前委婉地問:“顧總,要不今天不去康複中心了?”
顧質緘默不語,少頃,偏過臉,低著頭,對著小顧易淡淡地勾勾唇,輕聲解釋:“媽媽大概在路上堵車了。”
垂著腦袋的小顧易聞言抬頭,輕描淡寫地瞥顧質一眼,重新低頭。
顧質眸光微微閃爍,深深注視著他的頭頂,像往日戴待所做的那樣,輕輕揉了揉小顧易的頭發,然後對馬休道:“你先送他和周媽去康複中心。”
*
段禹曾反反複複地燒,到後半夜才總算穩定下來,戴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醒來時,躺在床上的反而變成了她。
察覺外麵天光大亮,她的心頭猛地一磕,浮上腦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機——打電話給顧質啊!她又失信了!
這一次兩次的,怎麼都是貪睡誤事兒?!
手機倒是沒兩下就在桌子上找著了,可找著後才記起來,半夜就已經徹底沒電了。
樓下,整夜不見蹤影的馮叔正在廚房和餐廳之間來來回回,戴待悄悄瞄他一眼,鑒於他的表情依舊不冷不熱,她把招呼咽下口,兀自去尋段禹曾。
宅子很大,她又不太熟悉,兜了幾個她知道的地方都沒見著人,最終還是回到餐廳詢問馮叔。
馮叔其實不聾,隻是啞巴。也多虧了不是聾子,否則昨晚段禹曾突然昏倒,馮叔就不能一聽到她的喊聲就衝上來幫忙了。
依照馮叔所指的方向,戴待穿過樓梯下的小拱門。七八米長的走道有些狹窄,兩邊都是牆,牆上的壁燈不是特別明亮,設計師的目的可能是想配合整座宅子的風格營造出朦朧美,但之於戴待來講,效果完全適得其反。一路到頭,越過門,空蕩蕩的車庫展現眼前,三麵牆,開敞的門外,正見段禹曾手裏捏著水管子在洗車。
“你的感冒好了?”
戴待走出去,光線一下亮堂,總算暗暗鬆口氣。
雨雖然已經停了,但因為雲還積著,加上霧氣,所以可視度和昨晚相比並不清晰多少。方才在樓上她便想看看宅子周圍的環境狀況,然而隻依稀見著樹影,再遠就不行了。
車庫外麵的這塊地緊挨著圍牆。她知道這裏的圍牆比一般人家家裏的圍牆高,但此刻站在牆下抬頭看,更是覺得高,看得她有些暈。
“小心。”段禹曾扶了她一把,“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你昨天光照顧我了,都沒睡好覺吧?”
“你的手機還有電嗎?”戴待對他伸出手:“快借我打個電話。”
“昨天剛到這裏就沒了,充電器什麼的也都沒帶。”段禹曾麵露歉意,“不好意思,太久沒來,我也忘記了,我母親這裏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