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如是我聞,愛止於唇 第151章 愛止於唇(3 / 3)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很長,或許很短,她的意識慢慢地全部回籠,才發現自己還在無聲地流淚。

“我曾經最大的心願,就是弄死你……”她哽著喉頭緩緩道,抬起手臂抱住他的頭。

緊緊地抱住。

顧質的身子細微一震,很長時間沒有反應。少頃,他摟緊她的腰,抱著她翻了個身,兩人的位置一變,她頓時騎在了他的身上。

因為他依舊沒離開她的身體,這樣的動作,疼得她的眉頭禁不住蹙起,表情當即多了幾分羞惱和委屈。

無比真實的,無比真切的。

“好……”他深深凝注著她,啞著聲音回複著,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掌心覆上他的心髒:“我早就做好死在你手裏的覺悟。我的心,一直在這裏,奢望地等著或許有一天上帝垂青,換得你重新視若珍寶。”

戴待眼內波光湧動,慢慢地從他的心髒上移開她的手,兩隻手分別扣住他的手,十指交叉著纏住,讓彼此掌心的紋路緊密地貼合。隨即,她俯下身子,輕輕地吻上他的心膛。

“不是的……不該全部都歸咎到你的身上。”戴待搖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拚命地往下掉,一顆顆地落在他的身上,“如果不是因為五年前的變故,我不會有現在的堅強,如果不是經曆這些年的分離,我不會知道,我們都比自己所以為的,更愛對方……我錯了……是我錯了……”

四年前從沉眠中睜眼,就像是她的重生。她規劃好自己接下來的人生,馬不停蹄地在自己為自己設計好的道路上疾馳奔走。可是,人的一生,恍若浮萍,即便再努力地掌控路線,也難免在不知不覺中,被風吹得偏離了方向。

她一直不願意承認,一次一次的偏離後自欺欺人地糾正,一次一次地自我催眠,一次一次地給自己找理由逃避,卻悉數在方才驚心動魄的幾個小時裏崩析瓦解,徹底潰不成軍。驚心動魄的短短幾個小時,她將人能夠有的情緒悉數經曆一遍,最後回蕩在她腦中揮散不去的,不是劫後餘生的虛浮無力,而是麵前這個男人珍重宣告的愛意。

是的,她無法再逃避了。曾以為找不回來的那個美好的自己,早在真真假假裏分不清楚;曾以為強硬如鐵的心,其實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動搖,被軟化。她以為自己整理好的那些混亂繁雜和糾結,根本不是偏了方向,而是她真正的方向。

她再次抬頭,烏黑的發絲從光潔的肩頭滑落,襯著姣好的胴體,一絲一寸都散發著魅惑的味道。

“阿質……”戴待小臉湊到他的唇邊,低聲問:“我的藥效好像還沒散完……”

她揚著唇笑得明媚,顧質盯著她左耳上的耳釘,磨著她的手指,唇瓣蹭著她的唇瓣:“嗯……你不是想弄死我……現在機會來了……”

*

先是從榮城不眠不休開車去上海,剛到上海,又得知消息,馬上從上海趕回榮城,抵達JUNGLESPA時已經是晚上八九點。馬休打著嗬欠,抬腕看了看表。

才瞥見指針標示著淩晨三點過一刻,雨忽然又下起來了。

他下意識地想要回車上避雨,跑到一半,看到車身的晃動,才猛地記起老板和老板娘在車上辦事兒,趕忙轉了個方向,四處尋找避雨的地方。

兜轉了半天,除了不遠處JUNGLESPA的門廊,還是隻有車子旁邊的那棵大樹長得茂密些。

驟雨一下將他的衣服打得半濕,目光在JUNGLESPA的門廊轉了轉,覺得黑澀會還是比自家老板恐怖一點,略一猶豫,他終是選擇跑到樹下。不想,腳步尚未完全停穩,便見車身晃動得比方才厲害,而後座蒙著霧氣的暗色車窗玻璃,依稀有手掌摁在上麵。

心髒一提,馬休連忙遮住眼睛背過身躲到樹幹後,心裏暗暗慶幸著這隔音效果比較好,否則他不得更悲催。

不過,黑澀會下的藥,果然不同凡響。這都多久了……不曉得老板會不會被榨幹……

這個問題,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得到了解答,馬休靠在樹幹後打盹,腦袋猛地一栽,乍然驚醒之後,才發現驟雨已經停了,而顧質不知何時下了車,背著身,遙遙盯著天際的魚肚白,吞雲吐霧。

畢竟跟了顧質有段時間,馬休知道顧質隻在心有愁緒時抽煙。先下有點拿不準顧質的心思,腦子裏倒是不由浮現出一句話。

“事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醒了?”顧質在這時扭回頭來。

他的眉眼間稍有倦色,但整體的精氣神看起來不錯。

馬休悄然瞟一眼車子,不合時宜地想著,那麼被榨幹的是另外一個……

“醒了就回四季風。”顧質丟掉煙頭,有意無意瞥一眼JUNGLESPA的方向,眸光略一冷,隨即上車。

車廂裏,尚飄散著情事之後的氣味兒。

戴待趴在座椅上睡著,毛毯掉了一半,露出的肩頭、手臂和後背,吻痕遍布。

顧質淡淡地抿抿唇,幫她把毯子蓋好。

她突然緊緊扣住他的手,發出低低的孱弱的嗚咽。

“等等?”他眉心一折,撫了撫她的後背,“又做噩夢了嗎?”

他無法不心驚,無法不緊張。所幸,這一次,她對他的觸碰沒有下意識的閃躲,反而抓得更緊。

她的眼淚在無聲地流,怕她陷在噩夢裏太久,顧質幹脆抱她在懷,輕輕地搖晃她:“等等,醒一醒。”

“嗯……?到家了?可是我好累……不想起來……”她朦朦朧朧地睜眼,在他懷裏蹭了蹭,又閉眼,嗅了嗅,迷迷糊糊地問:“你怎麼又抽煙了?”

“嗯……”顧質淡淡地應著,擦了擦她睫毛上的眼淚:“又做什麼噩夢了?”

戴待微微一僵,順勢摟緊他的腰,半晌沉默。

顧質也不著急,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

車子在晨光中緩緩行駛,大雨洗刷之後的萬物都呈現出一番欣欣向榮,路邊的溪水折射出太陽的第一抹金光。

“我……姑姑……”戴待深吸一口氣,澀著嗓子開口:“我是姑姑不要的孩子……我是我爸和我姑姑的女兒……”

顧質應聲一滯,自窗外收回目光,蹙起眉頭凝注在她烏黑的發絲上:“誰告訴你的?”

“他們親口承認的……”戴待的嗓音裏凝上了哭腔,頓了頓,艱難地繼續道:“我爸說姑姑不是他的親妹妹。可是……可是姑姑不愛他的……姑姑不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