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生活突然變得很快,像是按下了加速鍵。

許知卿一如既往將自己沉浸在作業和功課裏,對於外界的一切,就像耳目被裝上了閥門,但閥門的按鈕總有打開的一天。

偶然的一次,是在夜跑的時候,她塞了入耳式的耳機,便隻能聽到輕音樂滾動柔美的音符,而冷風像是刀片一樣刮在她臉上,她跑了很遠,額頭才有濕潤的感覺,運動褲灌進去冷風,激起一陣麻麻的癢,她低頭,去揉被吹皺的地方。

直麵猛衝而來的是一臉焦急的過路人,那人將她撞倒在地,嘴裏不停喊著旺財啊旺財,見撞了人,不過說了句抱歉就繼續往前跑,許知卿被甩到路邊,耳機也飛了出去,她歎了口氣,沒多計較,彎腰在草叢中摸索,在原地轉了半圈,沒找到,隻好進入旁邊的小草叢,翻找抬頭間,望見不遠處暖黃燈光下有兩個人影。

他們戴著相同色調的圍巾,曖昧拉扯到極致。

圍巾是暗紅色的,許知卿從來都不知道任平戴起圍巾來是那樣好看,從前她陪著媽媽給他挑選了一條淺灰色的圍巾,可許知卿從沒見他戴過,某一天家裏大掃除,才發現那條圍巾和舊衣服一起被壓在櫃子底。她看見了,卻從未向媽媽提過,唯恐家裏人生出嫌隙。

可明明嫌隙最深的,就是他們二人,所謂的兄妹。

任平聲和李酥酥坐在木製的長椅上,李酥酥說了些什麼,平時不愛言語的任平聲兩靨生虹,笑容瀲灩。許知卿很少看見任平聲那種熱烈溫暖的笑容,像是煙火被點燃,一種突然爆發的喜悅。

刹那的火花,隻閃耀片刻,最後殘留一地的煙灰。

“天晚了,我送你回家。”

任平聲背上李酥酥的書包。

那兩人走過來,許知卿下意識撲下身子。

李酥酥撿起小石子,在手心顛了顛,然後用力丟開。

“學長能丟多遠?”

任平聲也撿起一顆,隨手拋出去。

“啊,學長輸了,那期末考試要幫我押題哦。”

兩人說著笑著走遠了。

背上的痛感並不強烈,有點像是小時候丟沙包遊戲中沙袋砸在身上的感覺,小朋友都能承受這種力道,可在許知卿看來,那是種枯死的手指用力劃在心髒的滋味,她覺得自己可恥又可悲。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低下頭,繼續在草叢中翻找,越翻越用力,越翻越急切,像是在迫切找尋一個突破口,宣泄她濃烈又空乏的情感。

好在她最終撿回了耳機,隻是被鋒利的石頭劃出了痕跡,她拍了拍小小的機身,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指被磨破,血滴打在耳機上,指尖凹凸破缺。

“不能用了吧。”

她這樣想。

到家後,傷口被媽媽發現,媽媽呼哧一頓翻找,尋到了放在犄角旮旯的創口貼,一邊幫她貼一邊數落。

“你都這麼大個人了,還把自己的手指甲弄得全是泥巴,你當自己還是幼兒園小朋友呢,捏泥人?”

許知卿破涕為笑:“我沒有玩泥巴,東西不見了,找的時候弄成的這樣。”

她心中酸澀,迫切想要逃離有任平聲在的地方,可母親給予的溫暖又讓她得到喘息的機會。

鎖芯哢噠轉動,任平聲推門進來,看見臉上蹭了不少泥土的許知卿,也愣了幾秒,但他馬上恢複正常,用禮貌客氣的聲音說:

“你還好嗎?”

許知卿抬頭,一臉的倔強,可她自己察覺不到。

“沒事啊,就是不小心磕著石頭了。”

媽媽嘀咕著:“這幾天下雨,石頭上苔蘚又多,還有啊,雖然說公園治安很好,但夜跑總歸讓人不放心,要不然這樣,下次你和小聲一起去,兩個人,也有照應。”

任平聲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許知卿打斷。

“不了,他跑太快,我跟不上。”

媽媽還想說什麼,許知卿又開口:“我困了,先洗澡去了,媽媽,你也早點睡。”

“小心你的傷口!別沾水!”

許可菲笑著看向任平聲:“卿卿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她也看見了他脖子上的圍巾:“你買了條新圍巾?”

任平聲摸了摸圍巾下擺,應了句。

“看見了,挺喜歡的,就買了。”

“挺合適的,眼光不錯。以前卿卿也給你挑了條灰色的,不過現在看來款式老舊了點。”

“哪條?”

“你房間裏啊,忘了?”

任平聲搜索記憶,確實有這麼回事,但具體的場景他早已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