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暴烈,死死罩著夏天末梢的籃球場,連帶空氣浮動帶起的微風,都是熱的。然而操場上奔跑的少年們依舊揮汗如雨,不肯泄掉一分的力氣。
“許知卿,醒醒,比分打平,三班的前鋒又要進攻了。”
許知卿倒在一旁有樹蔭的小連排椅子上,昏昏沉沉睡過去,書本壓在頭頂,此刻卻被董澤宇揮下來,她恍惚間從樹葉的縫隙間看見了發亮發紅的太陽。
她拍了拍手,對董澤宇道:“我要先回去了。”
董澤宇大叫:“別呀,你剛來就睡過去,現在比賽正在精彩處,再看看吧。”
眯著眼,正好掃射到場上的10號進了一個球。
“好像是三班的肖成周,他籃球技術還不錯,就是不知道我們班隊能不能招架得住,要是班長參加就好了,我看過班長打籃球,不比三班的肖成周差,但他要忙競賽的事情,沒時間來。”他騰地一下站起,激動地哼哧哼哧大喊,“我去!你看,蔣名躍要進攻了!”
手表指針哢噠哢噠走動。
“班主任讓我四點前去她那兒拿點東西,我得去辦公室一趟。”
董澤宇也沒精力理會她,囫圇應了,全程眼睛都盯著球場上。許知卿拐彎避開人走出這片場地,手上的書本還被她用來擋太陽,然而下一秒,書本被打翻,她的腦袋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拱向前,一瞬間,腦瓜子開始嗡嗡叫,眼前的世界,天上白光被突然撕裂開,變成一道道閃閃發亮的鏡子碎片。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血滲出前葉。
夏天的地麵是發燙的,籃球滾了兩圈,最後在幾步之外停下。
許知卿能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汗涔涔的手臂抱起,空氣中全部是濕鹹的味道,還有一點清淡的薄荷味。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務室內,她盯著發白的天花板,摸到了額頭上的紗布,簾子一角被掀開,露出一張從未見過的臉來。
“同學你好,我是趙晚寒,今天很抱歉。”
她想起事故始末,也沒有計較的打算,爬起來的時候一邊說沒關係一邊趕緊穿鞋。趙晚寒從凳子上站起來,注視她,“現在走不是一個好選擇,校醫說你可能有腦震蕩,要我帶你去醫院檢查。”
她晃晃自己的腦袋,確實有點暈乎乎的,也就沒有拒絕,畢竟現在的她必須保護好自己的腦子,她還得高考,唯恐自己傷了腦子智力下降。
“現在去?”
“你還有點中暑,先休息會,等下出發。”
她迷迷蒙蒙地坐回床上,“你是三班的?”
趙晚寒笑了一聲,“是的,同學你呢?”
三班離她所在的教室不遠,但她居然對這張臉並沒有什麼印象,按道理,他的容貌,不是那麼容易忽視的。
“一班的。”
兩人聊了一些有的沒的,許知卿對於浪費時間說些亂七八糟的感覺有點慚愧,因為這意味著今天下午的課程和作業她都錯過了。
這便算是互相認識,許知卿沒有深談的打算,頭也暈乎著,幹脆放任讓自己睡過去。
驟然上升的、溫度。
熾熱的。
持續了很久。
五點的校園門口很擁堵,許知卿頭上包著紗布,很引人注目,任平聲視力一直都很好,所以在她出現的那一刻兩人的視線就自然而然對上。
他的校服總比別人的看上去要更白一點,昭示著他與別人不一樣的身份。在陽光下,任平聲的臉看上去更加白皙透亮,如玉瓷一般,以至於每次許知卿近距離看著他,總要呼吸一窒。
“你好點了嗎?”聽著是關心,但配上公式化的語氣,如例行公事一般,他甚至根本沒注意她旁邊的趙晚寒。
許知卿心裏涼了半截,有點難受:“還好……”
趙晚寒突然出聲:“許同學,現在走嗎?”
任平聲用淡漠又冷靜的目光望向許知卿。
“你現在不回家?”
許知卿還沒來得及開口,趙晚寒就代為回答:“我今天用籃球砸了她,現在帶她去檢查。”
任平聲這才認真看了一眼趙晚寒,便立即將目光移開,他這種做法並不能稱得上是彬彬有禮,與他一貫的風評大相徑庭。
“我打電話給爸爸媽媽。”
“不用!”
“他們需要知道你的情況。”
許知卿隻好解釋:“他們今天都加班,不必為我分心,我先去醫院檢查,如果有事我自然會告訴他們,沒事也就不必讓他們白白擔心。”
任平聲這便無話可說,交代了一句早點回家就騎車離開。
“你哥哥?”
許知卿低著頭,問:“很像嗎?”
“像個脾氣壞不喜歡事兒的兄長。”
“他性格如此,你不要介意,他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拿到檢查報告單,許知卿看不懂,問醫生:“我不會變笨吧?”
“不會的,小姑娘,沒有傷到腦神經,最近好好休息,過幾天就好了。”
她呼哧鬆了一口氣,抬頭見趙晚寒正看著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