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說：“我哥哥生病了，我來看看他。”他以為她說的是肖成周，“我剛還看見他呢，你上6樓，他興許還在。”
她並不打算上6樓，要是趙晚寒知道她又來了，她便很難脫身，趙晚寒的黏糊勁兒，她實在難以招架。
病房推開，許知卿跟在後麵，盡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任平聲和爸爸媽媽說了一會兒話，交代病情之類，隨後爸爸轉身結賬去了，媽媽從包裏掏出保溫飯盒，讓許知卿幫忙把床給搖起來。
許知卿這才看清楚了任平聲的樣子。他穿著病號服，身旁是他自己的校服，裝在一個淺色塑料袋裏，早就濕透了，他的臉本來就白，現在更是有種透明如白瓷的肌理感，無端顯示出某種說不出脆弱，仿佛風吹兩下就要咳出口血來，右手插著針，上麵是吊瓶，正滴滴答答滴著。
“卿卿，你怎麼這麼墨跡。”
許知卿這才加快了動作，湊到床沿，用手摸下麵的旋轉按鈕。
可找不到。
她摸索了半天，有些懊惱，抬眼就對上任平聲的眸子，裏麵一片的闃然，安靜得仿佛夜野的星空。
她心跟著顫抖了一下。
他用左手緩慢地摩梭出來，不小心扣到她的掌心，帶過，然後準確摸到調整開關，不急不慢轉動。
可他因為生病，這樣都有些吃力。
許知卿將手挪過去，帶著他手指後方剩餘的把手，隨著他的方向轉動。
這麼近，她能聽見他的呼吸聲。
高度巧合，她抬起頭，不小心撞上他的下顎，發出一聲砰的聲響。
“卿卿，你怎麼回事，這麼不小心？”媽媽有點埋怨。
許知卿低下頭，移動到一旁，發絲帶過的時候掃到了他的指尖。
“沒事，媽媽，隻是撞了一下，不疼。”
“你就替她開脫吧，我都聽見了，撞得賊嚴實，等下讓醫生看看，你這麼張好看的臉，可不能讓卿卿給破了相。”
許知卿默默地幫媽媽擺好飯菜，她的確有點心虛，剛才那一下，她知道任平聲一定是痛的。
媽媽突然哎呀了一聲：“居然忘記帶勺子，等會怎麼喝湯啊！”說著吩咐許知卿，“我剛看見門口有家超市，我去買點東西回來，你在這裏看著，有什麼能幫的就幫幫小聲，知道嗎？”
任平聲一言不發，當病房隻剩他們兩人的時候，就顯得格外安靜，許知卿本想問問他怎麼會來這家醫院，但這種靜謐提醒她，最好保持安靜，有些問題，與她無關，本就沒必要問，何必徒惹人家厭煩。
還好有筷子。
任平聲用紮了針的右手舉起筷子，動作很優雅，哪怕再不方便，他也沒有怪異的動作，他夾住一塊萵筍，正要往上，可手一抖，又掉了下去。
他又試了幾遍，都掉了下去。
許知卿本想裝作沒看到，但在她忖度分析利弊之前，她就已經走到了任平聲旁邊，接過他的筷子，熟練夾起裏麵的菜。
任平聲的目光從筷子上移到她的臉上，他看了她幾秒，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隻是例行公事，用一種寫作業一樣的姿態吃下了她送過去的飯菜。
許知卿很不合時宜地開口：“要打電話給李酥酥嗎？”
任平聲咀嚼的動作停止，飯菜的誘人香味變成了陳腐的餿舊，令人難以下咽。
過了很久，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你覺得應該讓她來嗎？”
“我以為，你會希望她來看你。”
他繼續追問：“為什麼覺得我希望她來？”
許知卿一時間說不出理由，哪怕心裏明白，相戀的人總是希望在對方最脆弱的時候陪伴在對方身邊。
“是因為，如果趙晚寒生病了，你也樂意陪在他身邊，是嗎？”
她說：“任平聲，你很奇怪啊，我沒有其它意思，也不是說要在爸爸媽媽麵前戳破你早戀的事情，我隻是以為可以為你做點什麼，如果她來，你會開心的話。”
任平聲的聲音有點嘶啞：“你能做的事，就是什麼都不做，安安靜靜在、”
“在這裏就好。”
更嘶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