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二幕 時代論調(十)(1 / 3)

“我最近……在北海道忙一些業務上的事情,說我們華北組是黑道,其實我們更像是個公司,對賬、報稅、檢查品類、校準物流運輸時間,偶爾參與下政府的競標活動。”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玩什麼聊齋啊?日本移民局在前段時間查收到了你的出境記錄,三個月前,你去了一趟中國……你是不是該和我聊聊,你去幹什麼了。”服務員把剛剛點的薯條端上來了,伊池抓起一大把塞到嘴裏,“別露出那種表情看著我——你以為華北組跑到北海道就可以相安無事了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走上這條路,你就已經是我們的重點關注對象了,所以我建議你最好實話實說,這對大家都有好處。”

川崎良平盯著手中喝了一半的牛奶看了許久,又盯著牆上貼著的照片端詳,這家酒吧的老板是個戀舊的人,他習慣用拍立得拍攝客人喝酒時候的照片,然後用雙麵膠貼在牆上當裝飾,最早的照片可以追溯到1980年,當然了,川崎良平的照片也在上麵。

溫黃色的柔和燈光、薩克斯小調、不冷不熱的溫度,良平有那麼一瞬間仿佛回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照片上的川崎良平穿著一身嬉皮士風格的大衣,染著一頭黃色的頭發,麵露猙獰的在吧台和時任的警部大岡伊池扳手腕。他已經記不得是在什麼情況下兩人產生了用這種方式一決勝負的展開,隻記得那是自己唯一一次吃癟,伊池雖然看著邋裏邋遢,但力氣卻大的嚇人……

“我去接組長的孩子回國……”

“哦——”伊池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己的胡茬,“我的確聽人說過,方德鑫那家夥有一個孩子來著,叫什麼名字?”

“你想把她也放到監視名單裏麼?”

曾經,良平以為隻要自己離開了東西,就會和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徹底告別,可金盆洗手哪有這麼簡單;日本黑道雖說是受到憲法保護的自由結社團體,可實際上明眼人都知道事實上是什麼樣的。東京的警方是絕對不可能放過他們這一群遊走在法律邊緣的群體,現在的狀況不過是雙方暫時有共同的利益,能坐下來談談罷了,要是哪天因為某些問題撕破臉,發生衝突就是遲早的事情。

難道說是自己的舒坦日子過慣了,身體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忘記那些對危險的敏銳感了麼?

“她?哦——是個女孩啊,我記住了,這可是關鍵信息。”大岡伊池打開手機備忘錄,用手寫輸入法記錄下了這一條關鍵信息,擺出一副“盡在掌握”的態勢,“接著說,我聽著呢。”

“伊池,你別太過分了;孩子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是一張白紙——”

“但這張紙浸染在一個摻雜了各種奇奇怪怪顏色的大染缸裏,你居然指望出淤泥而不染,你腦子壞掉了麼?”伊池搖了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好一會,談話陷入了一種莫名的尷尬,許久之後,伊池才率先打破沉默。

“在遠古時期,人們通過以物換物進行交易;後麵使用貝殼當做一般等價物,再後來是金幣、鈔票,同理,信息也是需要付出才能得到的。不幸的的是,我這個人對錢不太感興趣,我更喜歡以物換物那一套。”

“好吧……”良平頓了頓,“方欣楠……或者說,鬆田楠。”

“她多大了?”

“二十四歲。”

“也是中國人?”

“她的國籍是日本,混血。”

“和你這家夥一樣?”

“差不多吧……”良平長長歎了一口氣,“每一個孩子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和家庭,但是必須承擔這個事實帶來的壓力。”

“你怎麼還在為那件事情自責?這又不是你的錯。”伊池頓了頓,“站在朋友的角度我非常理解你,畢竟川崎家那種做法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想找個什麼玩意兒發泄一下,但那不是報複社會的理由。”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的良平,快速轉移了聊天的關注點。

“沒了,就這樣吧,我是來和朋友聊天的,不是來審訊犯人的。”伊池關掉手機屏幕,將其塞回自己的上衣口袋。

“沒了?就這樣?就問一些……基本的問題?”

“川崎良平……你知道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伊池用手指戳了戳對方的太陽穴,“你這個人就是太軸,說難聽點就是情商低。”

“我會試著慢慢改的,既然警部——”

“是警視。”

“抱歉,伊池警視,最近東京有什麼消息麼?”良平也吃了一根薯條,“剛見麵的時候,你就一直在嘀咕什麼案子之類的……”

“哦,那個啊——”伊池皺眉,一個勁兒的撓後腦勺,“良平你知道水俁病嗎?”

“水俁病?”

“對……1956年,熊本的水俁灣附近發現了一種奇怪的病,這種病症最初出現在貓身上,被稱為貓舞蹈症;病貓步態不穩,抽搐、麻痹,甚至跳海死去,被稱為自殺貓。隨後不久,此地也發現了患這種病症的人。患者由於腦中樞神經和末梢神經被侵害,症狀和那些貓一樣,後來經過調查,這是因為工業廢水排放汙染造成的公害病。”伊池吸了一口煙,白色的煙霧從他的鼻孔裏飄出,“那些所謂的專家說,這種劇毒物質隻要有挖耳勺的一半大小就可以致人於死命,而當時由於氮的持續生產已使水俁灣的甲基汞含量達到了足以毒死日本全國人口兩次都有餘的程度,光是一個月內的受害者就有十萬人,而熊本又是個以出產海鮮而聞名的城市,你想想看有多少人中毒?那些海鮮又有多少被出口到了世界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