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幕 時代論調(八)(1 / 3)

2010年9月21日 本州島 大熊町 大田工業園區附近

將一頭銀色的長發紮成馬尾辮,然後從一樓的那一堆雜物中找出幾件工裝穿上後,萩原千夏儼然將自己變成了一個出賣體力的打工小妹;簡單的和川崎美步道別,並且叮囑她把屋頂的路由器修好後,她便乘上了前往大熊町的公共汽車,她身上揣著用於解決中午飯的600日元、一部用於拍攝的按鍵手機,以及遇到危險情況時,可以用來救急的一張奧術符紙。

這是整整三個月以來,萩原千夏第一次從自己的房間裏走出來,在此之前她一直都過著蝸居一樣的生活;略顯刺眼的陽光讓她有些睜不開眼,福島縣要到11月才會開始下雪,所以倒是不用擔心出行不便的問題;若是一個人許久不提筆寫字都會生疏,更別提走路了,她這一瘸一拐的走進公共汽車、死死拽著扶手、緊接著找座位坐下,簡直就像是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嬰兒,車上的其他乘客都對這個有些怪異的女人投來一種看熱鬧的眼神,萩原千夏察覺到了這些不懷好意的目光,便抬起頭,擺出一副街邊底層女青年渙散的眼神,對著車內掃視了一圈。

刻在基因中的動物性通過這種目光察覺到對方是不速之客後,便收起了好奇且輕蔑的目光,假裝剛剛無事發生——萩原千夏長長歎了一口氣;有那麼一會,他覺得自己的人生抽到的簡直就是下下簽……從浪江町到大熊町需要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在這段時間裏,她可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究竟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一幅鬼樣子的。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川崎美步……說不定真的變成現代日本開膛手傑克……

ターンテーブル/留聲機的回轉盤

廻るメロディ/旋轉的旋律

うちよせるリズム/湧上來的節奏感

胸をゆらす/在心中蕩漾

Waiting for you/waiting for you/這首歌

彼の曲 初めて聴いた夜/初次聆聽他的歌曲的夜晚

Catching for you/一下聽懂了歌詞內涵

身體中 不思議な/身體中感到一陣不可思議的

sympathy 感じた/同情心

You just dreamer/你不過是個逃避現實的人

知っているプロフィール/我見過你的側麵像

You just dreamer/你不過是個逃避現實的人

以津真天……

《太平記》中的妖鳥,川崎美步的確是個靈魂奧術師,但是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附身的靈魂居然是以津真天;昏迷的這幾天她感覺自己一直在被鬼壓床,這隻怪鳥站在她的肚皮上,用尖銳的鳥喙刺穿皮膚,然後慢條斯理的食用著那鮮美的五髒六肺……但她並不感覺疼痛,全身像是手術前被打了全麻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聽說,在歐洲的黑死病時期,人在感染了鼠疫後全身的皮膚會潰爛發炎,那些負責治病的鳥嘴醫生,會在患者的傷口上撒上一把蛆蟲,這些蛆蟲會吃掉那些壞掉的死肉,然後新肉便會很快長出來。這種激進的醫學手法在當時引起了許多人的抵製,但的的確確挽救了許多人的生命;一想到這個例子,川崎美步就會開始思考,難道以津真天是因為“想要吃我身上的某種東西”才變成靈魂的麼?

小的時候害怕鬼,鬼卻未曾傷害人;長大了不害怕人,人卻將她害得遍體鱗傷。

四下裏似乎有音樂在耳邊絮繞,她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自己依舊被五花大綁的綁在床上,隻不過這一次自己被扒了個精光,全身上下都貼滿了奧術符紙;那個叫做萩原千夏的女人坐在小木椅子,懷裏抱著一把吉他,她在唱歌麼?

“……夏夜與城市高樓,海濱與老爺車,泳池與棕櫚樹,無休止的歡聲和笑語……上個世紀的日本曾做過一場關於愛情、希望與享樂主義的超現實美夢,這場美夢被賦予了一個名字:City Pop。”千夏放下吉他,轉過身麵朝美步,“被記錄的、被想象的……幻夢一般的泡影,我覺得我們這代人是最能夠體會其中那份感情的人了——到頭來,你發現你身邊的一切東西都是假的,就會分不清現實;到底那邊的我是我,還是這邊的我是我?這就是所謂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吧?你會患上奧能成癮依賴症,恐怕也是和我一樣,有什麼不願意醒來的夢。”

川崎美步沒有說話,她對千夏說的那些樂理完全不感興趣,也聽不明白,而且對方的詞句十分混亂,簡直就像是個精神病在對醫生說“在吃意大利麵的時候要攪拌混凝土”一樣毫無章法……這個萩原千夏該不會是很久沒有和人說過話,聊天的能力都喪失了吧?

“我有些時候,覺得自己與昭和末年沉溺在一場泡沫美夢的日本青年一樣,40年後仍然在相似的夢境裏,永遠不想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