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因為實在沒有辦法去獲得其他程度的快樂,所以便隻能‘消費降級’去選擇奧能製造出來的幻術了麼?”方欣楠也學起信義的模樣,開始杵起下巴,將視野擊中在對方的眉間,“我有些時候會想……要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奧能的存在就好了,要是沒有奧能的存在……說不定有些事情本來可以變得更好。”
“你得用辯證法去看待問題,就算沒有奧能,也會有其他的東西將其取而代之。”信義長長歎了一口氣,“我記得我好像之前和你說過,我在寫一篇小說對吧,名字叫做《日落之下》。”
方欣楠點點頭。
“嗯……我構思的故事是……有一個叫做‘竹村正男’的男生,在大城市打拚的時候遇到了自己的愛人久保良介,兩人在大都會生活,一個步入政治,另一個人則變成黑道……”
“竹村正男?”方欣楠差點笑出來,“你這是以自己為藍本創作角色麼?”
“差不多吧……”德川信義假裝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來掩飾自己的羞澀,“我在中國留學的時候,在圖書館看到一本書,叫做《文心雕龍》,這是南朝的文學理論家劉勰的作品,這本說裏麵說,就算一個創作者無論怎麼客觀、無論怎麼中立,都無可避免的會將自己身上的一些東西,有意無意的輸出給他的讀者,無論這些東西是好是壞。所以我就在想,既然這種東西無可避免,我為什麼直接打開黑匣子,直截了當的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呢?”
“等會……信義你不是說你大學讀的是現代奧術學麼?怎麼會對文學這些東西這麼感興趣?”
“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吧。”信義聳聳肩,似乎並不是很想就這個話題討論下去。
“竹村正男和……久保良介,他們是同性戀麼?”方欣楠投來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
“嗯……你可以這麼理解,但那樣的感覺更像是‘戰友’一類。”信義這麼說著的時候,忽然間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等下,這種時候一般人不都會發表一些看法之類……”
“啊?我要發表什麼看法?”
“就是……那種……看法……”
“哦,你說那種看法啊。”方欣楠擺了擺手,如果此時有路人在旁聽他們的對話,肯定會以為這是兩個諜報人員在進行加密通話,“我個人其實對這些東西都不怎麼介意的……當然隻是我個人而言,說句實在的信義,我感覺你有勇氣把這件事情說出來就已經很厲害了。不過你如果要發表小說的話,恐怕並不會有多少人買賬,尤其是在日本這個地方。”
“我知道,全世界最著名的幾個保守主義社會,日本便是其中一個。”信義頓了頓,“不過我的目標讀者也並不是那些中老年人,而是日本的年輕群體,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年輕人向來都是最能接受新鮮事物的群體。”
“然後再過個三四十年,這群‘年輕人’就會變成‘不知變通’的典範,這就是所謂的‘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經典案例。”
“說得對,但現在……至少我們還年輕。”信義的臉色怪怪的,說不出是喜悅還是難過,他不敢看方欣楠的眼睛,隻是將腦袋別朝一邊。
在十分鍾前,信義已經做好了準備,等待著出現自己被嘲諷一番的結局;但預料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方欣楠雖然聽不明白自己說的那些東西,卻能夠跟上自己的節奏,要知道他在和下田寺分享那些他對社會和世界的看法時,下田寺有些時候都聽不進去。
——難道說……方欣楠在某些方麵和自己很像麼?
望著桌對麵的女孩,信義心裏又是喜悅又是擔憂;喜悅是因為自己或許真的找到了一個能傾聽自己聲音的人了,而擔憂則是,他擔心自己的真心值不值得交出去——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會變得一文不值,人類的劣根性無法靠著後天的訓練去磨滅,因此如何采取一個平衡的態勢去麵對自己將來要經曆的人際關係,是眼下信義必須要去思考的一個問題。
這種事情,直截了當的問不就好了。
“那個,楠……我……”
——叮咚。
廣播響起了一串歡快的音樂,二人周圍的旅客們一一起身,朝著列車中間的車廂走去;這些人大多是外來遊客,也有少部分趕著回家的本地人;現在列車才剛剛駛過今別町,還有好大一會才到目的地青森市,想要聊關於人際關係的問題,信義有的是時間,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在腦海中模擬出應該說的話語好,這段音樂的響起給自己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啊,是餐車開始營業的聲音——信義一起去吃午飯啊。”方欣楠起身,搖了搖腦袋,並且給了信義一個眼神示意。
“抱歉,我對火車上的東西不感興趣,再說早上我吃的太多了,我想把肚子留到晚上。”
“那我不管你了,我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