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之所以會來南京,也是出於我的個人選擇——死靈協會的現有體製已經完全支持不了大規模的、或遠距離的作戰計劃,所以埋葬機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名存實亡。派遣一個人從西伯利亞來到南京,這種事情也就隻可能存在於傳說中了。”
“那……你為什麼還……”方欣楠頓了頓,她心想自己有可能低估眼前的這個男子了,可幾秒鍾後她又甩去了這種想法,殺人犯就是殺人犯,哪怕他說什麼感天動地的故事,都沒有用。不過這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想繼續聽對方說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
“一個要死了的人,沒必要知道這些。”她冷冷地回答道。
“別這樣嘛,人與人之間不該這麼冷漠——況且死之前還被這樣的一位短發美人潑冷水,我會很難過的。”
“方欣楠……”
“方欣楠……麼……”章翰海像是滿足了一般,笑著歎了口氣,“大劫出岫厭車轍,冤我爭先醉不知。累日贈君憑朔雁,山花光景見嬌姿。”
“你在說什麼鳥語?”
“之前在某個盜版唐宋詩歌文集上看到的,是誰寫的我忘了,我覺得很適合你的名字。”
“你這撩人的能力太差勁了,我可不吃這一套。”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畢竟一個人生活慣了,難免會出現社交能力下降的現象。”對方尷尬的笑了笑,繼續畫畫,“那也差不多該告訴你我殺他的理由了,方欣楠閣下,咱們既然在南京,我想問下你去過美齡宮麼?”
“美齡宮?你是說常凱申和宋美齡以前住的地方麼?很早之前我剛搬到南京的時候去過一次,不過裏麵沒什麼可看的,導覽語也不過是一些常凱申為了宋美齡在南京種梧桐樹之類的故事。”
“沒錯,一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做驚天動地的大事,放在哪裏都足以打動任何人,絕美的愛情故事,堪比羅密歐與朱麗葉——但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麼?”似乎是覺得畫作的線條有些不搭,他拿出橡皮在畫紙上擦拭,“方欣楠閣下,你覺得你要是生活在民國時期,你會是什麼身份的人?”
“我可不會浪費時間想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你應該好好的想一想。現在許多人看了一些電視劇,看了一些膚淺的曆史類網絡推送,就以為自己要是生活在民國時期,就一個個都是財團大小姐、威震一方的大軍閥,可實際上,他們十有八九都隻可能是四處逃難、被戰爭摧毀得家破人亡的逃難者。”章翰海的眼珠泛著光芒,“美齡宮的裝潢在當時可謂奢華,可那個時候的百姓們,都被腐敗的政府摧殘得痛不欲生,官僚們過著朱門酒肉臭的生活,這樣由哀鴻堆砌的血肉宮殿,可沒有一丁點的美感,我不喜歡這樣的建築——說的極端一點,我希望能夠立馬毀了它。”
方欣楠沒有說話,隻是用一種冷峻的眼神注視著男子的一舉一動。
“我殺的那個總管,他為了自己的安樂,挪用資金在鎮江為自己修了個美食城,原本這筆錢是用來改善當地公共廁所衛生的,要知道咱們國家實現上廁所自由也是最近幾年的事情,可他卻為了一己私利,就做出這樣的事情;所以我殺了他。”
“什麼歪門邪道——這種事情難道不應該找法律麼?有一件事情你忘了說,那個總管負責江淮一帶的符紙運輸,你也知道符紙對於奧術師來說有多重要,沒有符紙就像是一個士兵有槍沒有子彈,有香煙沒有打火機一樣。”方欣楠向前一步,“這才是你的目的吧,失去一個物資調配的重要人員,對盤古議會會形成多大的打擊你應該很清楚,所以別給自己的臉上貼金了,那樣會死的很難看。”
“哦,原來還有這樣麼一回事啊,那我還真算是殺對人了。”
對方這種半開玩笑性質的語氣讓方欣楠很是火大,把殺人這種事情說得天花亂墜,對方也應該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沒有繼續說下去。
“盤古議會為什麼要殺我?”
“你殺了人,所以得死,就這麼簡單。”
“所以說,他們說我是殺人犯嘍?”
“不然呢?把你照片掛總統府的門框上?”
“盤古議會有能力讓你上一秒鍾是英雄,下一秒鍾就是殺人犯,方欣楠閣下,就像你一樣,像是機器一樣遵從著議會的指令,隻要被貼上殺人犯的標簽,就要將其置於死地;可你在懲惡揚善的時候,有沒有思考過這些事情後麵的邏輯?”
“沒有,因為那隻會降低我的辦事效率。”
“說得對……抱歉我忘了我們之間存在職業代溝的問題了。”
似乎是終於完成了畫作,他將畫紙撕下,然後扔給方欣楠;對方見狀,使用念力的力量將其運送到自己的手中,低下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素描。沒有刻意美化、也沒有刻意醜化,隻是單純的將光影與線條交織在一起,說句實話,在剛剛看到這幅素描的時候,自己還蠻驚訝的。
“就當做是謝禮吧,謝謝你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我。”章翰海起身,將身邊吃飯吃得正香的“警長”趕走,“那麼,動手吧,我想你腰間的那把唐刀應該不是擺設吧。”
“當然不是,不過現在用不到。”
“那麼,是打算用奧術殺死我麼?我通過我的感知力判斷,你是個具備雙重能力的人吧,投影……和……念力麼?是打算變出一把機關槍突突突,還是把那邊的假山運過來給我一個孫悟空級別的體驗?”
“那樣就太招搖了,奧術師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可是兩碼事,我得防止這兩個世界有什麼接觸。”
“是什麼奧術呢?投影和念力的能力可不像元素類的那麼花裏胡哨,這可有點難住我了。”
“概念破壞,從大柏幻墟奧術衍生出來的一種變換式,通過逆向解析構造物體的方式,從內部撕碎其物質本身,能一瞬間把你打成分子。”
“這樣啊,是我從沒聽過的術式……看來盤古議會奧術開發部的人也沒閑著,術式大爆炸的時代還沒有過去。”他笑了笑,可說的話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像是《哈利波特》裏麵那種阿瓦達索命,隻不過是消失得灰都不剩,這樣理解起來就很容易了……很好很好……我還趕著去投胎呢,希望下輩子我是一隻貓,或者其他的什麼動物,我可不想再當人了,當人太……”
還沒等話說完,方欣楠就施展能力,擊碎了眼前的男子。
沒有華麗的光線,沒有繁瑣的咒文,隻有一聲悶響,男子便化作一縷青煙。坐擁肉體凡軀的人類,在奧術麵前不過是紙糊的玩具罷了。
“任務完成……”
為了防止留下什麼讓人起疑的地方,方欣楠也用類似的方法,將章翰海帶來的畫板、手提包一類的東西分子化——不過有一樣東西她留了下來,那就是那副關於自己的素描畫。
雨還在下,看來今天是不可能停下來了,這麼想著的方欣楠,躍上樹梢,然後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跳到總統府外的街道,朝著遠方朦朧的街道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