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晦將玉笛係在腰間，隨著下人領了賞，被人送出了大門。他摸摸癟癟的荷包，看著剛到手的一吊錢：“是個大方人，今天先買兩個包子吃。”街邊熱乎乎的餛飩麵散發著肉香，杜如晦咽了咽口水，到旁邊的攤子要了三個包子，一口下去，倒也舒服。
杜如晦本是出自商賈巨富杜家，奈何到了他這代，經商水平不行，自己也沒那個心思，整日的彈琴吹笛，被人攛掇在航運上投了錢，卻正趕上航運變革，大部分家財便宜了官家船隻，隻勉強留了個溫飽錢。杜老爺一氣之下將杜如晦兩袖空空地攆了出去。好在當今聖上對音律並無禁製，官宦人家可招伶人、樂人入府，杜如晦於琴、笛上頗有造詣，倒是有幾家大人常招其演奏。
思及晚上無人相邀，杜如晦便將剩下的兩個包子用油紙包了揣入懷中，哼著小曲往明月山上回。突然路邊飛來一個少年，嚇了杜如晦一跳。隻見那少年站定，大大的眼，一雙眸子清澈，鼻梁高挺，嘴唇飽滿，長得倒是標致，但許是太過瘦弱，一身麻布衣服空空蕩蕩，看不出來是十幾歲，旁邊一個小胖子跺腳：“你這小子，橫衝直撞的找死，這可是我攢了許久錢才買給母親的。”地上幾塊點心摔得四分五裂，印著“翠雲軒”的紅色酥皮倒是看了個完整。翠雲軒的點心好吃，卻不便宜，幾文錢一塊，比包子不知貴了多少，平頭百姓自然沒有條件常吃。杜如晦站到一旁，數了四十枚銅錢，遞給小胖子：“當是這孩子賠給你的。”小胖子沒成想還有意外之喜，蹦跳著重新買點心去了。那少年卻仿佛給自己壯了壯膽，抬起頭輕聲道：“我沒錢還你。”杜如晦拍拍他的肩膀：“沒要你還，回家去吧。”
那少年轉過頭，看著杜如晦離去的背影，衣角被風吹起，腰間玉笛翠綠，不知多久以來，第一次有外人對自己抱有善意。他仔細捋了捋麻布衣服上的褶皺，不由自主地跟著杜如晦。
自打被從杜府攆出來，杜如晦習慣了獨來獨往，想到自己還愛弄些個毛竹幹草，索性在荒無人煙的明月山上自己建了個房屋，倒叫他弄成了。興致上來，杜如晦又圍了籬笆，紮了幾個竹凳、一張小幾放在院裏，劈了木板大手一揮，狂草的“密盒院”牌匾就掛在了院門上。長時間在山上住，少有人來，林間鳥獸走動之聲聽的也格外清楚，杜如晦聞得腳步聲輕緩均勻，心知跟著自己的是個人，不是什麼奇獸豔鬼，便回頭一看，豁！是剛才那個少年。
“你跟著我做什麼？”少年臉上一紅，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就想跟著杜如晦走，便默不作聲。杜如晦掏出包子扔給他：“若是餓了盡管拿去，山上有走獸，你年紀輕輕別被叼走當了晚餐。”少年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隻是想跟著你，做小廝也好，隨從也罷，我無家可回。”杜如晦看著一身並未破損的麻布衣服：“好孩子不能說謊。”少年攥緊拳頭：“我沒說謊，我小時高燒失憶，父母雙亡，叔叔嬸嬸將我領走，卻不讓我吃飽就去做工養家。如今我已經跑了三天了，沒人尋我，我就想跟著你。”杜如晦雙手一攤：“別瞧我衣冠楚楚，也是窮人一個，你跟著我也是挨餓，沒前途。”少年卻用倔強的眼神盯著杜如晦。得！收下吧。杜如晦隻好背過雙手：“你叫什麼？”少年忙道：“房二郎。”“好吧，那你就跟我走吧，我可不敢保你活的安逸啊。”少年喜上眉梢，拿著包子，忙跟著杜如晦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