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您來了。”床上姑娘本想微微起身說話,但又脫力,重新躺了回去。
“你別動,好好躺著。讓仙人來給你瞧瞧。”
亂十一其實一進屋就看出來了,這娟兒姑娘確實是中邪了,但也不是什麼大事,施術的妖沒有下殺手,隻是給了個難進米糧的妖術,看來這娟兒定是得罪了什麼妖,或是什麼人。
“不用瞧了,我一進屋就看出來了,確是中邪,但不是害命的妖術。娟兒姑娘你最近是否得罪了什麼人?或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娟兒閉目沉吟,再睜時已是淚眼婆娑,她虛弱的說道:“這……唯有薛公子了!”
“前幾年薛公子父親亡故後,他便接了家裏的幾個鋪麵,做著買進賣出的布匹生意,生意不好也不壞,偶爾會跟幾個生意上的朋友來咱們樓裏飲酒。他與其他客人不同,來這樓裏隻是為了家裏的那點生意,所以他也就一直讓我作陪。”
“這一來二去,我就和他從相識到相熟,慢慢的他也經常在我這兒留宿。他是真心待我的,什麼好的、美的,他都可勁兒的給我買,還說再等兩年生意紅火了就把我贖了回去做個小。”
“哎……他也是笨,他忘了婊子無情,戲子無意!”
娟兒說到這裏,已是哽咽,她極力的控製自己情緒,但淚水仍是如開閘的水壩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稍稍停頓,拭去淚水接著說道:“那日,羅三爺來找我,說是有個買賣想找薛公子一起。”
“那哪是什麼買賣啊!那就是一個坑,等著薛公子跳進去的火坑!但我不敢啊!我不敢違抗羅三爺,他是咱們樓的主子,我不幫他,我就得天天兒的挨打受氣。”
“茶媽媽,您還記得杏兒是怎麼死的嗎?杏兒如今還在後院的枯井裏待著呢!”
說到這裏茶媽媽拉著娟兒的手,一塊兒抹起淚來。
亂十一微微蹙眉,輕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娟兒已是悲不自勝,大口喘氣,說不下去了。
茶媽媽接過話頭,憐憫說道:“後來這薛公子聽了娟兒的話,做了羅三爺的生意,家裏的幾個鋪子沒了,還倒欠了羅三爺一屁股債,跳了城外的郫江。”
亂十一沉默站起,長歎一聲:“哎……還真是惡人巧諂多,非義苟且得。”
“娟兒姑娘,你雖情非得已,但也罪有應得啊!你這邪中的不冤。”
“茶媽媽,你們在這兒坐著,我去樓裏轉轉。”說完,亂十一便獨自走出房間,打算順著妖氣找到施術的原主。
他出門順著樓裏的妖氣,一路行至三樓,便聽得一陣琵琶聲如山澗清泉般,從三樓的某個房間裏流出,再順著樓梯,一層一層淌滿整個聚香樓。
他再行幾步,便見妖氣格外濃鬱的那道門,正是這琵琶曲流淌而出的源頭。
“姑娘好琴技,小道士不請自來了!”話未說完,亂十一便推門直接走了進去。
剛一開門,他頓感樓裏那股甜香更為濃厚了幾分。
放眼瞧去,一名衣著頗為簡單的女子正端坐窗前,全神貫注的彈著琵琶,她眼如秋水,唇如塗朱,皮膚白皙勝雪,胸前波濤隨著右手的彈撥洶湧澎湃。
他也不言,靜坐一旁,閉目聽曲。
這琵琶音時而沉靜,時而奔流,時而如孤舟逆水而上,時而又如止水映秋月。
亂十一在這琴聲中心潮湧動,不知不覺想起了十年前,想起了爹爹,想起了從未見過的娘親,不自覺的潸然淚下。
隨著最後一個琵琶音節的消失,亂十一睜眼怔怔看著那彈琴女子。不知為何,他雖知此女為妖,也知此女絕非那守身貞烈之人,但卻感覺得到琴聲裏的絲絲純粹和潔淨。
“這是《潯陽夜月》,可還聽得?”女子眼神清澈,微笑看著亂十一。
“絕非聽得而已。清風吹曲入空去,曲音自繞行雲飛!”亂十一也微笑以對。
“我是妖,貓妖。”
“我知道。”
“但我不傷人,隻求此處隱匿。”
“我信你。但你還是需要解了那妖術才好。”
“為何?她害人家破人亡。”
“她也是苦主,被迫罷了。”
“那又如何?”
“人非人,妖非妖,人也可能被逼成妖,妖也可以形同人。你不就是如此!再說,真惡人是那羅三,你可知?”
“願聞其詳。”
於是,亂十一將剛才所聽所看一一講給貓妖。
“好了,已經解開了,過兩日娟兒自會恢複如初。”
“這就解了?你手指都沒動動。”
“當然,心術嘛!心動即可。”
“羅三留給我,你就安心藏於鬧市,做你的妖吧!”
“你這人真有趣,這也搶?那我得想一想了,這羅三,我倒是吃,還是不吃呢!”
“你就慢慢想吧!小道士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亂十一出門輕輕掩上房門,就聽見房內一聲:“妙雨!我叫妙雨,曼妙的妙,下雨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