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觀察小食店,一切正常,每個人都在慢條斯理地做著自己的事,沒有人在注意她,除了那個
傻瓜一樣的秦清岩。
蘇雅長吸了一口氣,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從包中翻出黑色的三星手機。手機屏幕裏的那朵雪白的
水蓮花悄然綻放,不斷提醒她有電話呼叫。
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按下接聽鍵,手機裏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蘇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和些:“喂?是誰?”
手機裏傳來一陣咳嗽的聲音。
蘇雅稍稍心安些,咳嗽聲停下來後繼續追問:“誰打電話給我?”
“是我。”一個沙啞的聲音。
蘇雅微微一怔,這個聲音,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竟然是她父親蘇誌鵬的聲音。夜夜鶯歌燕舞
、聲色犬馬的蘇大老板,此時竟然沒有去尋歡作樂,不能不說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而且,蘇誌鵬的
嗓子怎麼會一下子就變得如此沙啞?
“小雅,你在哪?我去接你。”
“我在醫學院門口一家叫守候的小食店。”現在,不是和父親鬥氣的時候,蘇雅難得地心平氣和,
沒有對父親叫罵。想要把妹妹治好,肯定需要父親的支持。
和父親的通話結束後,蘇雅還對著手機反複翻看。她不明白,手機的鈴聲怎麼會從周傑倫的《千裏
之外》變成《香水有毒》?而且,那首《香水有毒》還是妹妹手機的鈴聲。難道,是自己下載給妹妹聽
時不小心設置成接聽鈴聲?
十分鍾後,一輛豪華寶馬轎車駛到了小食店對麵。蘇雅招呼都沒有打一個,在秦清岩驚詫的眼神中
坦然上車。
蘇誌鵬戴著一副超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看不到臉上的表情。隻是,一向注重儀表的他,那身
名牌西裝都皺得不成樣子了。
蘇誌鵬狠狠地吸著煙,寶馬車裏彌漫著濃濃的煙味,乍看過去還以為裏麵起火了。蘇雅揮了揮手,
強忍著沒有發作。
看來,自從聽到妹妹重傷住院後,父親就一直在吸煙,怪不得嗓子都啞了,還老是咳嗽。要知道,
他以前可是不吸煙的,最多逢場作戲抽個一兩支。
“她在哪兒?”
“附屬二醫院住院部三樓。”
蘇誌鵬狠狠地發動寶馬,仿佛和誰鬥氣般。小車猛然加速,振動了一下,快速行駛起來。可還沒過
幾秒鍾,就聽到“轟”的一聲,蘇雅差點被震飛,寶馬車硬生生地撞到了馬路的護欄上。
全新進口的寶馬,在整個南江市也不多見,蘇誌鵬最心愛的小車,就這樣被撞得車頭凹下去,看過
去讓人覺得不倫不類,仿佛一個缺了牙的美女。蘇誌鵬卻一句話都沒說,後退,發動,重新行駛在馬路
上。
父親怎麼了?
聯想到父親對妹妹的態度,蘇雅心中疑惑不已。印象中,父親一向長袖善舞、從容不迫,喜怒不形
於色,頗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定力。否則,他又怎能在爾虞我詐、波譎雲詭的商場進退自如?
很快,寶馬就開進了附屬二醫院。蘇雅默默地陪著父親走進住院部,走到妹妹蘇瑞的病房前。
護士開了門後,知趣地走開了。
蘇誌鵬慢慢地走到蘇瑞的身邊,戴著墨鏡的臉怔怔地凝視著那張被白色繃帶緊緊纏繞的臉,高大的
身軀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傷心。
“去把醫生叫來。”
“嗯。”蘇雅轉身離去。
出了病房,才走了幾步,蘇雅突然又停住了。從接到父親的電話起,她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仿佛遺
漏了什麼事一般,心總是懸著。
站在原地思索了兩三秒,蘇雅突然放輕了腳步聲音,悄悄地返回,躲在窗後的陰影裏窺視著病房。
病房裏麵開著燈,醫院走廊裏燈光黯淡,兩者形成鮮明的明暗對比。從走廊裏的玻璃窗後麵可以清
楚地望見病房裏的情景,而從病房裏所看到的玻璃窗卻隻是一塊黑鏡子。
蘇誌鵬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從玻璃窗那邊一掃而過,沒有發現隱蔽在窗後的蘇雅。他的舉止,顯
得有些鬼祟,仿佛要做什麼虧心事般。
接下來,蘇誌鵬摘下了墨鏡,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響,整個臉慢慢地湊到了蘇瑞的麵前,似乎在仔
細端詳蘇瑞的容顏。脖子伸得老長,身軀半彎著,一雙手緊緊握成拳狀,眼神竟然變得特別強烈和複雜
起來。那種眼神很奇怪,有憤怒,有仇恨,甚至還有些許興奮,但偏偏少了父親對女兒的那種關愛。
蘇雅心中一驚,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響。蘇誌鵬的模樣太奇怪了,太不合邏輯了,根本不
像是父親對重病中的女兒的神情。
蘇誌鵬想做什麼?
蘇誌鵬要做什麼?
蘇雅似乎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其實,以她的智商,早就應該猜測到,卻始終不敢去那樣臆想自己
的父親。
即使現在,她也不敢去想象那個可怕的猜測。她隻希望,想象的那些事情都是錯誤的,都是她自己
的神經過敏。
透過灰白相間的玻璃,蘇雅看到蘇誌鵬猶豫的眼神。他的手,強壯而有力,並不因為這些年的養尊
處優而變得軟弱。事實上,蘇誌鵬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身體,無論多忙也會堅持每天鍛煉一下,這也是他
沉溺在欲海中而沒有垮掉的原因。
手掌伸開了,緩緩地伸向蘇瑞,伸向蘇瑞的臉。她甚至還聽到輕微的骨骼摩擦聲音,而這種聲音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