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映在臉上,空中的塵埃像躍動的絨毛,跳得讓人心裏發癢。
許逸第100次死後醒了,像之前無限重複的99次一樣,迎著清晨的日光與窗外淅瀝的雨聲,睜開了眼睛。
眼前還是熟悉的天花板,耳邊仍舊是聽過無數次的雨聲聽過無數次的雨聲,許逸重新閉上眼睛,感覺這以前熟悉地可怕,同時真實又親切。他一時間有些茫然,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就已然脫口而出:“第幾次了?\\\"
空蕩蕩的房間裏當然不會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
許逸雙手撐在身側習慣性想要坐起來,可腦袋猛的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好似一記重錘,震得他頭腦發昏,耳鳴不止。
他的眼前和耳邊開始浮現,各種各樣雜亂的聲音和畫麵在他醒來後的幾秒內,之前99次無數重疊的或散亂的記憶倏一股腦朝他湧來,叫囂著擠進大腦。
清醒就要開始被迫接受,並且毫無違抗之力
“嘶——我靠\\\"
許逸抱住腦袋,猛地翻身把自己砸進枕頭裏,可所以的一切防禦手段在這種疼痛麵前都像是以卵擊石,那種仿佛已經刺進神經的頓痛感並沒有因此而抵消半分。
無數零散的記憶扭曲著出現,在他腦海裏如快進幾百倍的影片。
他痛的攥緊拳頭瘋狂捶床,本應柔軟的床墊在此刻像是個蹩腳的彈簧,彈在它怒張而起的青筋上,他的眼角開始不由自主的擠出淚珠、汗水混雜著淚水,和壓壓抑著的咆哮融合,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終於,不知是追循記憶裏使用過的方法,還是規避疼痛的本能使然,他轉而將自己往床沿上砸,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重,反複幾次,劇烈的脹痛感才在這樣的衝擊力下消減了幾分。
一分鍾後室外的雨聲逐漸大了起來。
室內卻像劇烈風暴後的海麵,一切歸於平靜。
許逸睜著眼睛仰躺在床上。
他還完全沒有緩過來,但均勻的呼吸聲已經逐漸代替了喘息,身體內的某種衝動仿佛也隨著呼吸的律動而漸漸熄滅。
記憶還是如影隨形地回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
“我叫許逸”他瞳孔微顫,麵朝天花板喃喃道,“我還是醒了”
時值六月,盛夏的天氣雖久被大雨侵襲,可也隻是給屋內的潮熱再添把火候。房間裏開著空調,23度溫度卻對這小小的房間內的唯一活物徒勞無益。
許逸撩開自己已經被汗水盡數打濕的頭發,光潔的額頭上還殘留著密密麻麻的汗珠,隨著他的動作又沿著脖頸向下,最後彙集到一處,在背後睡衣上暈開一圈顯眼的水漬。
汗水讓他整個人的五官更加明亮和鋒利,許逸從床上坐起來,一旁桌角的鏡子裏倒映著他清瘦的身形,和垂下胳膊時,還沒有消下去的,蜿蜒而上的猙獰的青筋
許逸一動不動地緊盯著窗外,目光平靜而尖銳
“今天又是陰雲密布的一天,和記憶中一樣,我又回到了這一天”他說,“這是我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天,是這個世界上最為普通的一天,也是我無法解釋的人生的第一天。”
像某種咒語,又像某種歌頌般,這些聲音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到,不過,也夠了。
他轉動目光,又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這是我的死亡倒計時嗎”
“……你看見了嗎”
他的話音剛落,一聲厚重又沉悶的鍾聲響起,包裹著連綿不絕的雨聲,尾聲顫動著傳來。一聲一聲,每一聲都渾厚有力,是機械轉軸相互配合下的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