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今天太開心了,值得喝酒慶祝一下,給自己倒了一大杯酒。那碗堆的像小山一樣的排骨正放在他麵前,他懷裏的弟弟正一手一塊抓著小排吃得正香。
他一臉慈愛地看著懷裏的男孩,嘴裏念叨著:“讓他吃,吃個夠,大人吃不吃都無所謂。”
等弟弟真把小排吃完了,他又責怪起李英沒做肉菜,一會說菜太綠,一會說菜沒味道,喝完酒幹脆摔了筷子賭氣不吃了。
他說不吃,卻又沒有離桌。
李英已經察覺自己被騙了,這恐怕是個鴻門宴。菜還是她自己做的。
果然,接下來兩個人開始輪番說教,大意就是讓她辭掉工作回到老家給他們當保姆,最好找個有錢人嫁了充當提款機。
“爸媽年紀也大了,你爸那身體你也是知道的,病退下來也沒什麼錢。你弟弟又那麼小,我們養你這麼大,烏鴉還知道反哺呢,你說是不是。”
“就不該讓你上大學,書讀的心都野了,哪家姑娘像你這麼大了還沒結婚?出去都嫌丟人!家裏有個老姑娘,我都抬不起頭。”
那天,她不死心地做了個小測試,就像小時候蹲在門外麵故意不回家看母親會不會出門找她那樣。她故意吃了冰箱裏半個韭菜盒。
然後得到了父親狂風驟雨般的責罵。他說:“死丫頭,那是我的夜宵,你吃了我吃什麼?你不吃會死?”
李英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問:“如果是弟弟吃呢?”
父親像是隻被人掐住脖子的公雞,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他還是個孩子,你都多大了……”
李英聽懂了,就是弟弟可以,她不可以。
於是,她連夜跑了,掉臂不顧。
所以後來她陽了,父親會在電話旁那樣咒罵她。該,真的該,她就不該回那趟家。
李英拿起韭菜盒,油煎過的外殼金黃酥脆,散發著誘人的光澤。她小小地咬了一口,希望不要是純韭菜餡,加點雞蛋也行。結果內餡不光有雞蛋還有粉絲,韭菜反而很少。李英鬆了一口氣,放心的蘸著醋又咬了一大口。吸滿湯汁的粉絲一咬就斷,雞蛋是油炸過的炸蛋碎,焦焦脆脆的吃起來有種脆哨的口感。醋是偏甜口的糯米醋,配合著香酥的外殼,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別提有多美味了。
“我們那還叫它‘大餃子’。”她把剩下的韭菜盒遞到桃桃手裏,起身去找洗幹淨的手帕墊在小家夥的胸前。桃桃吃東西斯斯文文的,小口小口咬著,沒吃的到處都是。李英心想這孩子也太乖了,一點不讓人操心。
王文文也拿起韭菜盒掰開一半遞給她:“再吃一點?”
李英搖了搖頭:“你吃啦,我來嚐嚐豆腐卷。”
拿起豆腐卷掰成兩半,白白嫩嫩的豆腐混合著小蔥,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黑胡椒,李英發現裏麵還夾雜了一些焦黃色的塊狀物體,湊近仔細觀察了一下才發現是豬油渣,怪不得聞起來這麼香。看著手裏的豆腐卷她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李英的母親很喜歡吃魚,尤其是魚湯。豆腐和魚湯,絕配。她喜歡倒一碗醋用來蘸魚肉,吃完魚又覺得剩下的醋倒掉有點浪費,就會賞給李英,她說:“喝醋能殺菌。”
李英當然不會喝,隻是覺得豆腐蘸醋也挺好吃的,能吃出魚味。所以吃豆腐她也喜歡蘸醋,豆腐卷也不例外,實在是個怪癖。
蘸了點醋,依舊是熟悉的味道。
王文文學她也蘸了些醋,被酸得直倒牙。李英看著暗暗發笑,果然,王文文一如既往的不能吃酸。
“下午泡點小麥,等發了芽可以做麥芽糖。”李英一邊吃一邊打著商量。
“好。”
說起麥芽糖,就喚起了不少童年回憶。
“我小時候那一片有個騎自行車走街串巷賣糖的大叔,他自行車龍頭上掛著一把小錘子和一把小鏟子,兩個工具撞在一起會發出“叮叮叮”的聲音,我們就知道是他來賣糖了,那兩個工具是用來敲糖塊的,所以我們管那個糖叫‘叮叮糖’或者‘敲敲糖’。沒有錢買的話可以拿啤酒瓶蓋去換。他車後麵有個百寶箱,上麵一層賣糖下麵一層還有好多好玩的東西,不過我都被關在家裏沒親眼見過。”
“但我知道有一種金色的小烏龜,躺在一個巴掌大的長方形小盒子裏 ,上麵有個透明蓋子,腳下鋪著紅地毯。你一晃它,四隻腳會動,搖頭晃腦的特別可愛。”李英伸出左手比劃著盒子的大小,“我的好朋友有一隻,他拿給我看,看我特別喜歡最後送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