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還是道特色菜——上海爛糊麵。”李英繼續一筷子一筷子地夾麵條，“ 其實就是煮爛的麵條，各個地方都有。過去窮，吃不飽飯就故意把麵條煮爛一點，麵條漲大了，連湯帶麵一家子才勉強夠吃。上海爛糊麵比較有名主要是‘爛糊麵’用上海話講很好玩，跟英語love me諧音，上海人會拿來調侃好友。”
李英把分好麵條的茶缸遞給王先生，特意學了句上海話：“請儂吃爛糊麵。”
王先生紅著臉接過麵條，臉都快埋進茶缸裏了。他不懂上海話，但聽懂了“love me”。
李英先給懷裏的桃桃挑了幾根麵條喂了一會才自己才吃，軟乎乎的麵條在嘴裏化開，其實泡麵這家夥聞起來香吃起來就那麼回事，麵條不勁道沒嚼勁。想變得好吃得下鍋煮，配上青菜、火腿腸再打個荷包蛋才對味。但李英太久沒吃過了，還是吃得津津有味，不由感慨道：“好久沒吃方便麵了。”
確實是太久沒吃過麵了。
王先生聞言小聲嘟囔道：“你之前過的什麼日子啊……”
“大抵是吃齋念佛帶發修行的日子。”
“現在呢？”
“沒悟性，還俗了。”
李英當然也看過不忌口的糖尿病人，就像她的父親，抽煙、喝酒、湯圓、粽子、麵條、稀粥，隻要是他想吃的來者不拒。用他的說法是一把年紀了多活一天是一天。
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霸王別姬》裏的小癩子。他在上吊前拚命塞著糖葫蘆，嘴裏說的是，夠本了。
李英那會不明白他都跑出魔窟了為什麼還要回去。
她想，小豆子是看見戲台上的角兒，心裏湧起一股不甘心，他覺得未來還有別的可能，所以他回去了。小癩子呢？他是為什麼也跟著跑回去？
她想了很久，百思不得其解。
後來她想明白了，回去，也許隻是因為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她也是個無處可去的小癩子。
李英無意批判什麼。她隻是不想像父親那樣放任自己爛掉，也不想爛掉的樣子有朝一日被王文文看到。她不想在那個人臉上看到失望的神情。僅此而已。
又喂了桃桃幾口麵條，小家夥就扭頭不肯吃了，李英隻得消滅完剩下的。等她吃完收拾好，回來發現吃飽了的小家夥正扒著窗戶隔著玻璃看著什麼。李英好奇他在看什麼也湊了過去。
隔著水霧朦朧的玻璃隻能勉強看見外麵有一棵樹，樹很高，葉子不太茂盛，結了星星點點的果子。李英不得不感慨小孩子的觀察力，她路過幾次都沒注意到那棵樹。
李英湊近玻璃哈了口氣畫了個笑臉逗桃桃玩，扭頭問王先生：“那是什麼樹？結的果好像桔子。”
埋頭吃麵的王先生抬起頭，咬斷麵條回答：“是魚木。”
“魚木？”頭一次聽說這種樹的李英來了興致，“名字有什麼來頭？”
“傳說是因為木頭很輕，有島民用木頭雕刻成魚的樣子做魚餌釣烏賊，就叫魚木了。”
“這麼神奇！你有試過嗎？能不能釣上烏賊？”
“沒有……但是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
“嗯？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它的果子剝開來有魚腥味。”
“等雨停了摘個果子來看看。”李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改天拿這個做魚餌去試試釣烏賊呀，我好好奇是不是真的。”
“好。”
“你們釣魚是坐在河邊釣嗎？釣不到魚豈不是要餓肚子？”
“有漁排。”
“那是什麼？”
“用木架綁上繩子做成方格狀，在方格裏係網水產養殖。”
“相當於在海裏網一個小魚塘養魚？”
“差不多吧，下次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