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3)

馮唐離開黃人偉家已是晚上九點多鍾。他是從三江直接到副省長家的,到現在還沒回家去。

他駕駛著車子往家裏走,心裏沉甸甸地如喪考妣。看來大局已定,這一次是徹底失敗了?他不甘心於這種莫名其妙的失敗,第一把手的推薦也不算數,他周劍非在搞什麼名堂?真要一手遮天?等著瞧吧!我馮唐也不是好欺侮的。

凡是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這是什麼人的格言?什麼人的格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馮唐早已將它作為信條,身體力行。在這之前也可以算是實踐了,諸事如意,事事成功。雖然這其中包含著無數的辛酸無數的屈辱,但總算是心想事成,想得到的都得到了。唯獨這一次,力不可謂不盡,卻盡而無功,以失敗而告終,這是怎麼啦?

在心灰意冷更兼憤憤不平之際,他想到了妻子,美麗嬌柔的公關部主任梅吟雪,又是好長時間沒見到她了。他忽然湧起一陣衝動,一把將嬌妻攬人懷中……

他在門口停了車,但卻大失所望,妻子不在家。他問小保姆:

“你梅姐上什麼地方去啦?”

小保姆是一個聰明的姑娘,聽了主人的發問笑笑說:

“她沒有告訴我呀,市長你給她打過電話?她知道你今天要回來?”

別小看了人家,話中有話哩。是呀你給人家事先打過電話?人家怎麼知道你今天要回來?誰讓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家也顧不上回,電話也不打,進了市區在一家小館子吃了一碗麵便直奔黃副省長家,現在卻又來怪別人不在家等!

事情沒這麼簡單,不知道我回來她就出門,是偶然還是經常如此呀?他疑心頓起,沒有正麵回答小保姆的問題,卻反問道:

“你梅姐是不是晚上經常出去?”

小保姆顯然被問得很突然,她沒有立即回答,直到馮唐第二次再問時,她才吞吞吐吐地說:

“是的,經常出去,”她沒有忘記保護女主人,又連忙補充了一句:“她工作忙事情多呀!”

馮唐沒有理會小保姆為其女主人的辯解,卻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句:這個婊子!他心情煩躁!坐立不安,便到衛生間洗洗漱漱,又進臥室換上一套筆挺的西服便出門去了。小保姆在身後追問市長吃過晚飯沒有?他隻點點頭作為回答。

出得門來他直感到心頭問得慌,上哪裏去呢?沒有目標,走到哪裏算哪裏吧。他沒有去開汽車,一個人漫步街頭,不知所之。他家正處於鬧市,這時夜市正在高峰時期,馬路兩旁攤點林立,霓虹燈在商店的門簷上五光十色地閃現出各種誘人的廣告。離他家不遠是一座三星級賓館。賓館大門口有一個十分引人注目的燈光廣告;一位裸露兩條大腿,濃裝豔抹的女郎微笑著麵對每一位行人,右手輕輕舉起指向賓館內的東側,手指下麵是一行閃爍的紅字:舞廳對外開放,歡迎光臨,請到一樓東頭。

馮唐停下來瞄了一眼,便下意識地走了進去,穿過大廳沿著寬敞的走廊向東頭走去。舞廳內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麵積很寬的舞池裏有十多二十來對男女正在悠悠的樂曲聲中跳慢四步,燈光很暗,樓頂的旋轉燈轉速很快,馮唐看不清舞池裏人們的模樣,但他借著那迅速旋轉的燈光看清楚了.沿著舞池周圍的走廊上,所有的桌子幾乎都已坐滿了人。

他想找一個清靜一些的地方坐一坐,看來是徒勞了。正自東張西望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在叫他:

“咳,馮市長請到這裏來。”

隨著這一聲召喚,從前麵不遠的一張桌旁站起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向他頻頻招手。

他馮唐並沒有因為終於找到了位子而高興,恰好相反,他心裏又是一沉,怎麼就這麼倒黴,來到這個鬼地方偏又遇上了熟人!但想退也來不及了,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他是誰呀?終於來到了向他招手的人麵前,啊,原來是你,韓剛?

他握著韓剛的手,笑道:

“原來是韓大老板呀,沒想到,沒想到!”

韓剛也笑道:

“更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大市長哩,請坐,請坐!”

韓剛拉拉身邊一把空椅子讓馮唐坐,他這時才發現小圓桌的對麵還坐著一個女人。燈光很暗他看不清她的整體形象,但借著那暗淡的燈光也能模糊地看出,她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女郎,模樣很像一回事!

韓剛發現馮唐在注視自己的舞伴,便很不在意地作了介紹:

“這位是許小姐,”他又指著馮唐加重了語氣向許小姐介紹:“這位是三江市馮市長,我的父母官。”

不知是出於有意還是無意,他省略了一個關鍵性的“副”字,這給予馮唐一個很大的刺激,像是被人捅了瘡疤一樣的難受,卻也隻好忍受了。當韓剛問他喝咖啡還是紅茶時,他隻說了兩個字;隨便。

韓剛打手勢招來女侍者,吩咐再來三杯咖啡三份茶點,然後回頭對馮唐說:

“我的大市長嘞,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找了你好幾天就是找不到,哪曉得今天晚上會在這個地方見到你,真有緣分哩!”

“找我有事?”

馮唐順口這麼一問,忽然腦子急轉彎,這不是最後一著嗎?送上門來的可不要錯過了機會喲!於是他說:

“我也正找你有事哩,豈不湊在一起了?”

說著他拿眼光打量了那位不知身份的許小姐,欲言又止。

韓剛看在眼裏,知趣地吩咐許小姐:

“去給市長找一個舞伴。”

又附耳低語了幾句,那位許小姐便站起身來向馮唐微微一笑:

“對不起,請稍候,市長。”

許小姐一走,兩人都想抓住機會談“正事”,結果還是馮唐搶了先,他意味深長地瞅著韓剛,說:

“告訴你一個消息,強占你妻子的人要當市長哪!你沒聽說吧!”

韓剛知道他馮唐說的是誰,他本來並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卻對那“強占妻子”幾個字感到很刺耳,便說:

“誰的命好誰就升官吧,不過呀,市長,我看……”

他本想叫他馮唐不要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強占妻子!這些都是陳穀子爛米了,還往外端?何況事情也並不是那樣,我韓剛男子漢大丈夫豈容別人強占妻室,正常離婚的嘛。但人的感情是複雜的,與此同時卻有一股酸味湧上了心頭,太便宜這小子了。為了他對他馮唐的所求,他也腦子急轉彎,欲言又止,且聽他馮唐的下文。我們就來一次互惠互利的交易吧!

馮唐見韓剛吞吞吐吐,似有顧慮,便來了個直截了當:

“老兄,君子報仇三年,現在是時候了,據我所知,組織部已經通過正報送省委常委審批了。要報仇就隻有一個字:快!”

“怎麼個快呀?”

韓剛順口問了一句,他還沒有完全弄清馮唐的意圖。

馮唐卻以為對方被他說服了,心裏很高興,終於可以在這最後的關頭射上一箭了,管不管用射出去再說。於是他放低了聲音,“寫一張狀紙,今晚就寫明天直接送到趙一浩家,主題自然就是強占民妻了,文章怎麼做你自己心裏明白不用我多說。一定要快。記住,今晚就寫好明天一早送去,不要通過信訪渠道,直接送到趙一浩家。你知道他家住在哪裏嗎?那就好。辦完了這件事,再來談你要找我辦的事,你不是到處找我嗎?”他本來還想要韓剛在狀子上加一條:專業戶事件。但他終於沒有說出來,韓剛對此事不了解,亂寫一通,反而會把事情搞糟。

韓剛心裏全明白了,是要把我韓某人當大炮使,你馮唐太把人看扁了,我韓剛是那種豆腐腦筋?再說他對“強占民妻”一類謊言本來就不感興趣,自己的事自己還不清楚?同沈琳的結合是“月下老人”亂牽的線,兩人情不投意不合,日子怎麼過?再加她老是將陳一弘的孩子往家裏引,窩在心頭的火一旦爆發,離婚了事。無心人的事到了有心人手中就成了殺人的武器。前一段考察組去三江,這事就被丁奉們抬出來鬧得沸沸揚揚,也是三番五次上門要他韓剛這個當事人檢舉揭發,他就是不幹。不是不想乘機殺它個回馬槍,解解心頭之恨,而是覺得告了狀自己站不住腳。他韓剛豈能隨便讓別人當大炮使!結果隱隱約約傳出,說他韓剛膽小怕事不敢檢舉,那就隻好由他了奉們“替天行道”了,笑話!現在又來了,市長親自出馬,想不到一件普普通通的離婚倒成了他們政治舞台上的道具,都想憑借著它演出一番精彩的節目!你們想怎麼辦我管不著,反正我韓剛不感興趣,不參與不投入!

雖是這麼想卻不能斷然這麼做,他韓剛心理不平衡還有求於人呀!總得講點戰略策略吧?於是他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說:

“市長不要急嘛,這些事好說,時間有的是,你說要快就快吧。你們每天工作的時間是八小時,我韓剛是二十四小時,還怕沒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