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孝仁被綁在刑室裏,早沒了先前在柴房的氣焰。
他本就是個偽君子、假清流。
有人替他撐腰時看似骨頭很硬,等到大事臨頭需要他自己麵對,這種人最慫。
宋氏扛不住揍,沒等顧成璧拿出名帖來對峙,就已經承認自己與曹安民共事穀大用。
顧成璧聽後,更覺名帖內頁所書皆是真實。
懷信安撫了王興邦,進入牢裏,此時顧成璧審訊宋孝仁已經到了關鍵處。
宋孝仁衣袍解開,袒露上身,赤袍鬆鬆垮垮地掛在腰間素金腰帶上。
房間裏彌漫有皮肉的焦臭味,隻不過掌刑的師傅已經換了種刑具,鞭子也落到了宋孝仁的身上。
宋孝仁不斷地嚎叫著,嗓子都啞了。
又打一會兒,顧成璧抬手喊停。
他再問宋孝仁一遍:“你還說沒見到曹公公嗎?那天在書房裏,你到底做了什麼?”
宋孝仁垂著頭,提不起一點力氣,“我確實沒見到。至於書房裏的事……我願意說實話。”
“哦?”顧成璧眼睛一亮。
“我跟著那小廝進後院,他說尋常曹公公不多時該起身到書房裏會客了。我們便等在靠書房不遠的廊簷口。”宋孝仁越往後說越是吞吞吐吐,“後來時間久了,小廝便提議說到書房裏等等,我雖覺得不那麼恭敬,但總歸這是監軍府待客的道理,便說好……隻是……隻是……”
宋孝仁眼一閉,心一橫,終於還是說出了口:“我們靠近書房的時候,在書房後麵聽到……聽到……一陣不太對勁的聲音,似是……似是男女歡好。女聲嬌柔,男聲低沉,喘聲交纏在一起,我們……不敢逗留……”
原來是因為撞見了醜事,不敢在書房逗留。
真有意思,你說宋孝仁一心逐利,並非克己複禮的真儒生,可到了男女的這些事情上,他又立馬羞憤起來,想起來朱夫子“存天理,滅人欲”的教導。
即便一肚子雞鳴狗盜,說出來也滿口是仁義道德。
“後宅這些事情……我們怎可參與其中。”宋孝仁理所當然道,“我先前不說,也是顧全死者名譽,為曹公隱。怎麼這竟成了你們懷疑我的理由?”
宋孝仁話雖這麼說,他心裏怎麼想的眾人可清楚著呢。
後宅婦人偷情的事情發作起來,與之通奸的人自然跑不了,可是被一個成年男子撞破這等事,傳出去對這男子的名聲影響也不會太好。
說到底,宋孝仁還是自己不願意惹一身腥臊。
懷信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宋孝仁在書房外聽到的交歡的聲響,便是他躲在書房角落模擬出來的。
他當時可正在書房裏呢。
但懷信這時候必得裝出微微震驚的感覺,然後皺眉凝眸,好像發現了宋孝仁話裏的漏洞似的指出道:
“宋大人若說在別人的宅邸聽到這種聲音,或許還有人信。但在曹公公的宅子裏……宋大人找這樣的理由來搪塞我們,未免也太拙劣了吧。”
顧成璧也想到了,曹安民一個閹人,無妻無妾,哪裏會有什麼男女合歡的聲響從他院子裏傳出來。
宋孝仁辯駁道:“我可沒說那一定是曹公的美姬。說不定是哪位婢女呢。”
“這也不可能。”懷信笑,“那晚一直到白天,曹公院子都沒有婢女伺候,除了侍衛和院外巡邏的錦衣衛,隻有容與姑姑和那被買來的揚州小姑娘來過院裏。”
顧成璧收斂眉眼,不快道:“隻有那兩個女人?說不定便是她們之中的誰與男人相會。”
懷信依然搖頭,“宋大人說的那個時間,姑姑已經被送走了。至於那個姑娘,大人也知道的,從姑姑手底下出來,哪裏還能是個全乎人。她平旦時分被我送到郎中屋裏,宋大人來時她還昏迷著呢。如果顧大人仍不確定,可以召那郎中來問,他一直守在那姑娘旁邊。”
當時懷信以為遠頌快死了,郎中把完脈也說“危矣危矣”。
鑒於懷信願給的救命銀子不少,郎中定然全力以赴,一刻不離。
顧成璧聽了,眯起眼睛,轉頭危險地看著宋孝仁:“看來大人還沒學會老實。”
他正要繼續用刑,忽然有下屬匆匆進來,附耳對他說了句什麼。
然後顧成璧伸出手來,下屬將一個物件交到他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