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聽了秦淮的話，又出去一趟，回來時帶著平時掛在馬上的飲水皮囊。
他將瓶子裏液體全都倒了進去，然後晃了晃水囊，藥水混合均勻後開始為秦淮塗抹。
秦淮提醒他：“大師哥回頭就把這袋子扔了，別再拿這東西接水。剩的藥水少，喝了昏過去事小，假如裏頭藥水還濃，那可是要送小命的。”
明光心神一凜，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從前這藥水不過是獄裏給能夠出錢撈人的勳貴人家作弊用的，那些世家為了讓犯事的子弟少吃點苦頭，多少銀子都願意撒。
沒想到經過秦淮改良之後，藥性變得這麼烈。
抹完秦淮前半麵身子，水囊裏果然還剩一點兒水。
剛剛抹得粗糙，而她傷得太重，明光恨不得再給她來一層。秦淮搖搖頭。
“好了，大師哥，差不多了。”秦淮道，“匣子裏還有隻墨色的小圓瓶，你再把那個找來。”
匣子被明光暫時放在地上，他蹲下去翻找一番，果然在匣子底墊著的軟布下麵找到了秦淮說的那隻黑瓶。
“這裏麵是什麼？”明光舉起瓶子，照在光下端詳。
“這是內服的。”秦淮道。
明光有些奇怪，皺眉道：“我怎麼不記得師父配過什麼內服的藥水。”
“你從前就誌不在此，能學了多少？不過一點皮毛罷了。”秦淮語調輕鬆，還不忘取笑他，“師父最疼我了，自然要開小灶，再多教我些別的。”
明光想也是，便拔了小黑瓶的塞子，走到秦淮身邊，扶著她的肩，想要喂她喝下。
可是當他碰到秦淮肩頭的時候，卻發現手底下沒有一絲熱氣。
要不是她還能衝他眨眼，同他說話，明光幾乎以為他碰到的是一具屍體。
明光忽然有一種感覺，眼前的人正離他遠去。
他垂眸看秦淮蒼白的麵龐、失血的嘴唇……還有那一雙眸子，裏麵空洞洞的，好似悠然地看向了另一個世界。
“師妹，”明光聲音顫抖著，“你身上……怎麼這樣冷？”
秦淮：“大師哥，你別緊張。是剛剛那藥水，藥效太強的副作用就是，接觸到的皮膚全都變得麻木，所以短時間內會失溫。”
明光再摸摸她的臂膀和臉頰，那些沒有塗抹藥水的地方果然還是熱的。
他這才放鬆下來。
“大師哥，快喂我喝了小圓瓶裏的藥。”秦淮催促道，“再不久就要天亮了，你還得幫我把匣子收拾了放回去。空瓶子別留下，你可以帶出去扔掉。和那隻水囊一起。”
明光將那墨色的圓形瓷瓶舉到秦淮唇邊。
他看見秦淮笑了笑，又說：“大師哥，師父他老人家近些年身子也不如從前爽利了。做我們這行的，傷人的時候也損自己的骨頭，師父總是骨頭疼，直不起腰來。你得空多去看看他。”
秦淮其實還想拜托明光照料點燕傾，畢竟那是她扶持著長大的小孩。但想想明光的性格，能容忍燕傾活著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還是算了。
於是她想了想，最後道：
“還有……還有明公。劉瑾死後他得了恩典回京。你們往後都在京師，一定相互照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