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被發去了南京的錦衣衛衙門,雖還穿著飛魚服,卻領不到任何事務,約等於被削職成了白衣。
南京的鎮撫司衙門就在貫城對麵。
秦淮還玩笑地想過,這邱晤與自己有些緣分,他倆可不就掉了個個兒嘛。
從南邊來的她北上進京,原在紫禁城的邱晤卻南下赴任去了。
現在回想這話,倒有些像應讖了似的。
他們這兩個人總是時運顛倒。
每當一方倒黴,另一方就春風得意,加官進爵,好不熱鬧。
秦淮愈發好奇,這個邱晤是怎樣的人。
想到明光就在安順,必是隨長官一起來的,她便問:“今天審我時他在嗎?”
“在的。”
他在?秦淮睜大了眼睛。
她當時垂著頭,確實沒太注意房間裏具體的人,可是屋子就這麼大,基本的人員構成還是清楚的。
顧成璧以外,屋裏其他人都穿黑色服製,隻有……
那個曹安民的走狗!
就是那個人。當時是他走過來,製止了顧成璧手下撕扯她衣服的暴行,臉上還掛著那夜接她去刑人時的同款笑容。
難道他就是邱晤?!
可那晚老閹貨明明稱呼他為“懷信”。
秦淮再向明光確認一遍:“是開口讓錦衣衛停手的那位嗎?”
她將話問出口才意識到,今日刑室裏她同樣沒有看到明光這一身晃眼的銀白色飛魚服。
明光不在現場,又怎麼知道製止錦衣衛的人是誰?
不等她換個問題,便聽明光肯定道:“對,那就是邱大人。”
秦淮:“大師哥怎知我說的是什麼事,今天刑室裏我可沒看見你。”
“我不敢看。”明光痛苦地閉上了眼,“師妹,若看著你……師哥怎麼忍心。我一直在門外守著。”
即便未曾目睹,他在門外聽到鞭子落在秦淮身上的響動,也是一陣陣揪心。
“大師哥……”
秦淮不知該怎樣勸慰他。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道:“想請師哥幫我個忙,可以嗎?”
“什麼事?你說。”明光走近一步。
“身上疼得厲害,幫我去虎頭牢最裏麵的看監室,拿點刑人時候用的瓶瓶罐罐來。”秦淮道,“一時半刻說不清是哪瓶,就把盛放秘藥的匣子一起取來吧。”
明光臉色一變,“那怎麼行?那些東西畢竟不是藥物。弄出來是為了刑人時更加便利,裏麵各種傷身的藥材可沒有少加。”
她都被打得沒一塊整皮了,這種時候還講什麼傷身不傷身的。大師哥迂腐固執的性子這麼多年還是沒變。
秦淮隻好勸他道:“你還記得小時候差點丟手指的事兒嗎?那時候你能保住手指,可不就是因為用了刑人的藥水兒。事急從權,現在不是考慮傷不傷身的時候。難道你就叫我這樣疼著嗎?”
明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指,沉默一會兒,還是答應了秦淮。
“我去看監室瞧瞧,後半夜帶給你,你先睡一會兒。”
秦淮補充道:“如果住處已經被他們搜過。沒有了,你也可以去衙門西邊巷子裏第二戶人家敲門。那戶人家是常年給我們牢裏送飯的,在他家做工的是個黑小子。你見了他,讓他把櫥裏備用的小箱子給你。”
明光知道這是秦淮留的後手,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秦淮叫住他,又補充了兩句:“大師哥,你離開我房裏的時候把竹篾床底下鞭子帶上,黑小子認得這個。他看見我的鞭子,就知道是我讓你拿的了。”
“嗯。”明光鎖上刑室的門時還不忘提醒她,“師妹要是能睡著,多少睡一會兒。”
秦淮身上還是疼痛,但好像因為安排完了一切心裏輕鬆,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