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有些無聊地垂了下去。
顧成璧放開手去，輕輕挑起秦淮的下巴同她講話，不管她有沒有在聽。
“受宮裏的供奉久了，待不慣這種破廟也是有的。”顧成璧裝模作樣地打量著寒酸的刑室，又輕輕撥弄了下秦淮身上帶著的枷鎖，“陡然離開了紫禁城裏的庇護，姑姑還不能適應吧。姑姑急於尋找靠山並不出人意料，我隻是想不到，你如今這般饑不擇食。”
他話裏的意味已然非常惡毒。
還嫌不夠，顧成璧接著道：“鶴發雞皮的老朽之人滋味如何？可憐你委屈了自己，卻也隻能找到一個靠不住的。這短命鬼快活完，第二天便一命嗚呼。要不我怎麼說，安順比不得紫禁城呢。”
紫禁城裏權貴紮堆，顧成璧在笑話秦淮趨炎附勢，從前在京師便是株攀援大樹的菟絲花。
他觀察著秦淮神色，試探著問：“還是說姑姑已經後悔，便動手抹去了這個汙點？那我可一點不羨慕曹公公，拿小命換的豔福，我寧可不要。”
“顧大人想要也是沒有的。”秦淮這才開口道，“你早知道我在京城時憑什麼立足，便該想到，我這樣的人原就是一匹被染得五顏六色的烏糟糟的布。汙點滿身都是，不差這一個。”
她的話說得這樣認真，這樣誠懇，反讓顧成璧不好接話了。
懷信分明看見顧成璧在秦淮開口的刹那咬緊了牙關，雖然很快泄勁，可是身上突然暴漲的戾氣騙不了人。
秦淮：“用莫須有之事羞辱我，這就是你審訊的話術嗎？顧大人有什麼想知道的，不妨直接問。”
“好，便如姑姑所願。”顧成璧撒開手，放開秦淮，問道，“初六日入夜後，你都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且細細道來。”
他原本以為秦淮剛才態度是想服軟，自然也以為，秦淮接下來願意將曹安民身死前一晚的事說出來。
哪曉得秦淮搖了搖頭，“顧大人想知道這個，那我無可奉告。”
“你什麼意思？”顧成璧皺眉。
“顧大人想問什麼便問，可我從沒說過要答。”秦淮撩起眼簾子，露出一對澄澈無波的招子，理所當然道。
顧成璧身上的氣息陡然冷下來。
一時刑室內有種山雨欲來的靜默。
懷信從旁觀者的角度瞧出，秦淮從一開始就沒想好好答話。
如同顧成璧最初想要激怒她一樣，秦淮也在不停地牽動顧成璧的情緒，想逼他先動怒。
“那姑姑別怪我不講情麵。正好烙鐵也燙了，”顧成璧衝一旁侍立的掌刑師傅招手道，“過來問問容與姑姑，她這麼熟悉這些刑具，麵對它們答話，想必會比麵對我輕鬆。”
掌刑師傅聽令去擺弄炭盆裏燒得滾燙的烙鐵。
其餘人圍上來，想除去秦淮的上衣，方便用刑。
他們的手揪住秦淮衣襟時，顧成璧目光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平靜。
顧成璧眯起眼睛，背過身去。
“上刑！”他抬手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