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信心裏已經有了判斷，其人大抵性格強勢，個性張揚。
這種人多以自我為中心，極其自負，而且吃軟不吃硬。
若要讓他們相信什麼，必得是來自於他們自己的判斷，切忌將結論直接灌輸給他們。
與這種性格的人相處，不妨示弱一些。
於是懷信讓出正廳裏的主事座位，向顧成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著問：“顧大人知道我？”
顧成璧毫不客氣，立刻在那張南官帽椅上坐了下來。
他背部放鬆地倚著靠背，手肘搭在扶手上，端起了桌上的蓋碗，用瓷蓋子邊緣撇去浮沫，飲一口茶，歎了聲“鐵觀音不錯”，然後才開口回答懷信的問題。
“當然！邱大人嘛，牟指揮使的高徒，從前北司鎮撫之下第一人，錦衣衛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顧成璧放下杯子，衝自己額前右側一揖手道，“如今邱大人雖在中千戶所行走，不歸北鎮撫司管，但北鎮撫司‘詔獄三絕’的說法可從沒有消失過。”
“什麼……‘詔獄三絕’？”邱晤在顧成璧左首坐下，疑惑道。
顧成璧吃驚地看向他，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佯裝的痕跡。
片刻後他忽然明白過來，不由失聲大笑道：“哈哈哈瞧我這記性，竟忘了四年前非狐大人與容與姑姑來到詔獄時，邱大人正有些小麻煩要處理。”
可不是嘛，四年前懷信與牟帥設計幹掉了劉瑾心腹，惹得權宦大怒。
很快他們就遭到報複。
先是牟帥被貶，而後懷信自己也醜聞纏身。過不久，他便按照牟帥的安排，到南京去避風頭了。
顧成璧的提醒讓他想起了許多不愉快的往事。
懷信有種強烈的感覺，若他此刻露出惱怒的神色或者僅僅撇下嘴角，顧成璧都會捕捉到。
或許這正是顧成璧想看見的。
他絕不能讓顧成璧得逞。
懷信端起茶碗抿一口，遮住下半張臉，等心緒平複才將蓋碗放下。
“難為顧大人還記得。”懷信眼神沒有躲避，直接與顧成璧相對。
“這是自然。當年我還在北鎮撫司不知哪個犄角旮旯當差，多虧了邱大人讓賢，我才有機會爬上來。如此說來，我應該向邱大人道聲感謝。”
“顧大人言重了。不說說三絕嗎？” 懷信無視了他話裏的得意。
顧成璧這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解釋道：“人稱詔獄有三絕，是誇讚三位曾在詔獄任職的人本事精絕。沒想到邱大人身為三絕之首的‘敏絕’，卻對此不甚了解。三絕中其餘兩位分別是曾任詔獄刑正的‘巧絕’容與姑姑和掌管暗部殺伐的‘詭絕’非狐大人。”
早前在詔獄掌事時，懷信就對暗部之事有所耳聞，但所知也僅限於，那是廠衛高層豢養來專幹髒事的殺手。
平時在北鎮撫司衙門行走，和這些人鮮有交集。懷信沒想到，自己竟還有和他們老大齊名的緣分。
至於“容與”，這個名字很熟悉，不知在哪裏聽過……
對了！他幫曹安民從安順監牢裏帶出來的掌刑人秦淮，他們不就稱她為“容與姑姑”嗎？
懷信自己還跟著叫過她“姑姑”呢。
顧成璧：“說起來，咱們容與姑姑現下就被罰在安順，邱大人有機會可要見上一見。她可是個妙人。”
“顧大人說的是。”懷信飛快應道。
懷信與顧成璧說話時一直與他對視，沒有漏掉任何一個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