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完大爺的後事,三姑看著眼前這老舊的房子,越看越覺得是那麼有味道,反而會因為要拆掉而有些不舍了。
在收拾大爺用過的東西時,看著大爺箱子裏放著的老舊衣服,廢舊紙質文件,還有一張一家人一起,在老房子拍的合照,那時是多麼溫馨啊。
那一年大姐剛出嫁,也趕上下鄉拍照的,一家人拍了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全家福,三姑看著那時的自己是多麼青春靚麗啊,父母也都精神抖擻。大姐臉上滿滿的幸福,自己和二姐臉上都是滿足和無憂無慮。
時間啊,總是那麼討厭,在你臉上雕塑好了最美的模樣,卻又轉眼間把它帶走。
讓你來不及欣賞,又把你帶入下一個滄桑。而再回望,除了感慨神傷,已經抓不住過去的任何跡象。
三姑看著照片,腦子裏不斷的想著以前的點點滴滴,有那麼一瞬間,她不想再蓋房子了,想鎖住著這四十年的記憶,想保留這有父母的身影的家。
三姑堅強嗎?起碼她自己也覺得是這樣的,堅強。
為了孩子,為了父母,無數的夜以繼日的奔波忙碌,無數個風塵仆仆的汗流浹背。
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以一個樂觀開朗又隱忍堅強的身姿去扛著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沒曾想堅強了幾十年了,把自己當作頂梁柱幾十年了,從沒覺得自己離衰老死亡如此之近。
三姑後來和我母親說道,看到他父親咽氣的一瞬間,自己傻了。仿佛天塌下來一樣,雖然父親活著的時候也不能幫自己去分擔任何壓力,陪自己談什麼心得,哪怕在自己受欺負的時候,出來說一句話。
但就在其父親斷氣的時候,就是感覺後麵沒有山了,沒有依靠了,沒有人了。這個時候才知道那個平時隻能躺在床上等自己照顧的老人是多麼重要,是多麼偉大。
父母也許在年老時已不能再為孩子遮風擋雲,
也不能在為孩子排憂解難。
但隻要父母在,年紀再大的子女都是孩子,都有可以寵愛著自己人。
隻要父母在,就可以露出寶寶的微笑,去看待世界。
隻要父母在,就不會想到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
因為孩子和死亡就隔著一道屏障,這個屏障就是父母那佝僂的身軀。
而當世界隻有我們自己背靠著那道名為死亡的深淵的時候,才知道那個年邁的身影替我們遮擋了太多。
三姑猶豫了,猶豫著這個父母留給自己最後的念想的房子,拆還是不拆。
就這樣猶豫到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