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是傍晚下班時在走廊裏遇到孫主任的。他說媛媛我想找你談談,遲點吃飯,晚上我請你吃海鮮。
來到診室,孫主任就坐在媛媛對麵小宋的位置上,問道:
“看你臉色很不好,病了?”
媛媛搖搖頭,說道:
“病倒沒有,隻是我不知道我是誰了。”
他像以前那樣哈哈地笑了,說道:
“你還是你呀,媛媛呀!”
“社會真是人生的大課堂呀!”媛媛感歎道。
“媛媛,不管我們做什麼,怎樣做,我們都不能改變社會的什麼現象。這個社會是兩種人的社會,一種是有權人,一種是有錢人。你以為你是誰,你是誰又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因為我們掩蓋事實,偽造病曆,違背醫德,認為十惡不赦,而背上沉重的十字架;你可能還恨我孫主任,認為我是為虎作倀的魔鬼。其實我們所作的一切努力,都隻是讓老史老板在擺平事故時有個較有理由的借口而已,沒有任何其他作用;假如我們什麼都沒做,老史老板也照樣可以把事情擺平,隻不過要多費點口舌多花點錢而已。因為老史老板是個有權又有錢的人,主宰社會的兩種能力都占全了,而呂萌的那個男人,有錢而沒權,或者遠不如老史老板的錢多權重,至於呂萌,弱勢群體中的不足道哉的一員,永遠是犧牲的對象。所以呀,事故發生的同時,就已經注定事故會怎麼解決了!”
“怕沒這麼簡單吧?”
“起碼目前就這麼簡單!”
“你就急著告訴我這些?”
“是的媛媛,我很在乎你,換成別人,我沒事找事呀?”孫主任說罷脫去襯衫,指著手臂與後背一片一片針頭般的紅點點問道:“知道是什麼嗎?”
“皮膚過敏。”
“皮膚過敏?錯啦副主任醫生同誌,這是蚊子咬的!”孫主任穿上襯衫,繼續說道:“那天我們被區公安分局的110帶走了,問訊後你先走了,我走不了。已經十一點多鍾了,砸爛診室又煽動鬧事的呂萌那男人也回去了,我這個協助調查的人卻被辦了行政拘留,這是什麼道理?沒有道理的道理嘛!有什麼辦法呢?拘留所的破房間住一夜吧,蚊子集團性攻擊,我隻好用脫下衣服裹著腦袋,讓它們在手臂上留下罪證累累。我想,那男人肯定收買了某個警察,不過他的能耐也隻是如此而已!”
“噢!”媛媛隻能表示同情。
“老史老板可就不一樣了。我跟老史老板,去馬可波羅酒店他的房間,親眼看到他打電話給某副區長,說‘我住在1012房間,你能來一下嗎?對,就現在!’十七分鍾,我看表了,某副區長趕到。老史老板叫我把情況向副區長作簡單彙報。副區長點點頭,說史老板我知道了,我那邊還有個會先走了。沒有抽一根煙,沒有喝一口茶,就這樣很廉潔地走了。老史老板運用權力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個電話就可以化解一場醫療事故。他從一個在電線杆上貼“根治性病”的遊醫,到在全國有三十六家醫院和門診部,醫海沉浮三十餘年,織就了一張官場大網,你一個小小打工妹呂萌,蜘蛛網上的一隻蚊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