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愉快輕鬆的時光總是過得快。鳳九到清風苑一轉眼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來,她跟小燕壯士已然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兩個人天天在一起互揭傷疤,互相療傷。如今,燕池悟親切地稱鳳九為“九九”,而鳳九幹脆省略了一開始說好的“壯士”兩個字,直呼他“小燕”。要是沒人提醒他們,他們一定都忘了對方一個是青丘女君,一個是青之魔君。
然而,天下無不散之宴席。這天,正當鳳九跟小燕當著仲尹的麵聊得起勁的時候,一個小魔女跑來傳話。
“少主,魔君,女君!”
仲尹緩緩開口:“何事?”
“鳳九女君座下迷穀仙君說是來尋女君的,此刻正候在玉竹廳。”
鳳九一愣,猛然想起自己離開青丘已三月有餘!作為一個女君來說實在是算久的了。於是,她連忙跟小燕和仲尹打了個招呼就隨著小魔女往玉竹廳去了。
一進門,鳳九見到了久違的迷穀,他鄉欲親人,鳳九心裏一陣激動。不過,迷穀顯然比她還激動,上來一把拽住他家君上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君上,迷穀可算見著你了!這麼長時間君上都不往東荒來個信。你這一走就是三個多月,狐狸洞都快被拜帖堆滿了!前日二叔四叔和折顏上神來,得知沒有君上的消息,甚是著急,於是迷穀就來西南荒尋君上了。迷穀先是到了煦暘魔君的赤玉蘭軒,才知道君上在清風苑作客,然後迷穀就趕緊過來了。”
“迷穀,你別急,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阿爹可說讓我回東荒了?”
“二叔好像是有這個意思。畢竟君上是一荒之君,離開屬地太久可不行。”
“嗯嗯!那我這就跟你回去。對了,不過你得等我片刻,我在清風苑打擾了這些日子,總要先跟主人告辭。”
鳳九回到碧玥池邊,見仲尹和小燕還在,大步走上前去,對著仲尹微微頷首,鄭重地說道:“仲尹公子,鳳九離開青丘有些時日了,東荒堆積了不少的事務需要處理,因此特來向殿下告辭。鳳九多謝這些日子殿下的關照!另外,鳳九還欠殿下搭救之恩,還請殿下今後有何需要務必告訴鳳九,鳳九一定盡力報答!”
仲尹淺淺一笑,邁了一步靠近鳳九道:“好。如此我便不留女君了。女君慢走。”
不待仲尹說完,小燕插話道:“啥搭救之恩?”
“之前我一個人在菩提林中喝醉了酒,仲尹殿下路過時出於一片好意將我帶到清風苑的。”
“啥?”燕池悟頗為驚訝地看著仲尹,仿佛等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其實不怪他吃驚,因為他跟仲尹實在是太熟了,據他的了解,仲尹真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還記得他們三萬多歲時有一次,他跟學堂裏另一個小子為了點事起了爭執大打出手,自己在這場架裏落了下風,掛了彩仲尹都沒幫他,還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如今他莫不是聽錯了?人家好好的喝個酒,睡個覺他竟大發什麼善心把人弄回來了!
“女君不必理會他,請便。”
“呃……那小燕,我走了啊!你如果悶得慌就來東荒玩吧!到時候我一定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
小燕沒有得到仲尹的解釋,就連跟自己頗為合得來的鳳九都要走了,悶悶不樂地說道:“老子好歹也是個魔君,才沒有那麼閑呢!不過你既然邀請老子,老子抽空去一趟也沒啥不行的!”
“……”
“……”
鳳九告別了仲尹和小燕,又帶著迷穀到赤玉蘭軒跟煦暘告了辭,臨走還不忘關心了一下他妹妹的情況。事實上,盡管鳳九承認煦暘的確是性情溫和之人,但她對煦暘還是存有些芥蒂的。他明明對自己無意,卻當著那麼多長輩和有頭有臉的人說傾慕自己已久,就算是為了他妹妹,也實在是過分了些,分明是沒有將她青丘放在眼裏!然而,對於他這個妹妹,鳳九倒是一點反感也沒有。可能因為她們喜歡同一個人,又同樣喜歡的一發不可收拾,隻不過她一念之差用了不恰當的方式,才落得這樣的結果。鳳九雖然沒有見過她,卻很理解她的痛苦。鳳九覺得跟姬蘅相比自己堅強很多,至少沒有性情大變,沉默寡言。不過,到底是自己夠堅強還是足夠幸運呢?東華到底隻是嘴上說不,行動上卻從未推拒過她,東華到底最後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如果不然,她會不會也像姬蘅一樣從此失魂落魄,一蹶不振呢?她還這麼年輕,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
東荒狐狸洞。
白奕,白真,折顏還有白淺此刻都在鳳九的狐狸洞裏,擺好了架勢正等著她從西南荒回來好好地審審她。
鳳九一進洞看這場麵,心裏不禁直打冷顫。然而想到已是避無可避,於是立刻乖巧地上前跪地一拜道:“小九見過阿爹,四叔,小叔父還有姑姑!”
折顏對她這聲小叔父倒是頗為滿意。至於白奕想到女兒此番也是為了婚姻大事才出走,久是久了點,不過要是能一朝覓得良婿也是值了!
白真上前拉起鳳九:“小九啊,不是四叔說你,怎麼去這麼久都不知道捎個回信?”
鳳九咬著嘴唇,嬌聲嬌氣地說:“四叔,小九錯了……不過小九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小九都長大了,阿爹四叔你們就別擔心了。”
“你這丫頭,都長大了還撒嬌?你也知道你一撒嬌你四叔就沒轍了。”白淺敲了敲鳳九的小腦袋說道。
“小九,你去魔族時間也不短了,對那位煦暘魔君可有些了解了?”白奕開口道。
“阿爹,女兒與煦暘魔君性格不太合得來……”
“合不來?那為何在魔族逗留這麼久?”白奕皺起了眉頭。
“呃……其實……”鳳九從小一見她爹皺眉頭心裏就打鼓,正想著如何編排一套恰當的措辭逃過她爹的審問。
“白奕啊,你也不要過於嚴厲。小九正是年輕貪玩的年歲,婚姻大事更是需要時間考慮。左右才三個月嘛!東荒這邊也沒耽誤什麼事,讓她出去多與人接觸接觸也好!”說話的是折顏。
鳳九覺得這聲小叔父真沒白叫!可是,她爹是青丘白家最倔強最強勢的人,怎麼會聽別人一兩句勸就作罷呢?
“才三個月?要是不派迷穀去找她,我看她壓根都忘了自己還是青丘女君了!小九,你倒是跟爹說說,那煦暘怎麼不合你意了?”
“他……”總不能讓她說實話吧?那以阿爹的脾氣還能忍?可是,不說實話還能說什麼呢?說他看著太溫柔,自己就不喜歡這樣的?那除非她又想被阿爹吊打了……
“二哥,這就是你不懂了。女孩子的心思怎麼能隨便說呢?非要說也說不好啊!”白淺連忙打圓場。
“我是她爹,有什麼不能說的?”
鳳九從小就知道,隻要是她爹想問的,白家沒人能攔得住他。比如,她七千歲時不小心打碎了她娘親最愛的一隻玉鐲,她和姑姑想盡辦法瞞著她爹,後來還把折顏和四叔扯進來幫忙。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最後她爹還是知道了真相,將她吊打了一頓,還責怪四叔姑姑折顏就知道包庇她。如今,作戰陣容一模一樣,事情的嚴重程度也不相上下,這麼一衡量,她決定勇敢麵對,省的牽連姑姑他們……
於是,鳳九硬著頭皮開口道:“爹,那煦暘魔君人是不錯的,隻不過鳳九與他相處並無男女之間的感覺。爹爹與娘親也是兩情相悅而結合的,定然明白女兒所說的意思。至於這三個月,女兒在魔族的確是遊玩了一番,偶然結識了青之魔君燕池悟以及清風苑的主人仲尹殿下。仲尹殿下盛情邀請女兒在清風苑作客,女兒與兩位殿下十分投緣,一見如故,便在清風苑停留了些時日。還請爹爹責罰……”說著,鳳九幻出家法,跪在她爹麵前。
鳳九自覺她這番言辭拿捏的還不錯,既沒說沒什麼子虛烏有的話,也沒把實際情況說出來。而且,她態度如此誠懇,想必爹爹能少打她幾下……
她沒有抬頭,隻是雙手過頭舉著荊條等她爹責罰。不想幾位長輩聽了她說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後,她爹白奕才開口說:“你說仲尹?”
鳳九抬頭:“是的爹爹!”
稀裏糊塗地,鳳九免去了一頓責打。她心裏十分慶幸,原來仲尹的名字這麼好使!然而,就當她以為這件事就這麼被她糊弄過去的時候,她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連幾天天天往她東荒狐狸洞裏跑,揪著她問這個仲尹有沒有跟她說什麼,問她對仲尹和燕池悟是不是有男女之意,問他們兩個是個什麼態度,還不停跟她說雖然神魔有別,這倆人又比她大了十幾萬歲,但隻要她真心喜歡就好。搞得她恨不得讓她爹打一頓,這事就這麼翻篇算了!
1:
章尾山。
一襲紫袍的帝君自從在鏡中看到仲尹,就立刻來到了這個地方。他本以為隻有少綰一個人躺在這裏,不料卻見到了另一位故人。
“你為何還在此處?”
那人對著帝君深深一拜道:“奉行生生世世追隨祖宗,祖宗在哪,奉行就在哪!”
“仲尹都回去了,你不跟著他嗎?”
“祖宗臨終前的確要奉行好好照顧少主,可如今少主早已長大,有能力照顧自己,奉行又何必跟著?”
“哦?原來如此。”
奉行自小跟著他們魔族的祖宗少綰,自然十分了解她這位至交好友的秉性。今天他到這來絕對不是來拜祭他們祖宗,更不是來關心自己在哪的問題的!
帝君見奉行沒有出聲,轉過身來盯著他說:“你日夜在此處守著少綰,可知外界的變故?七萬年前,墨淵封印了擎蒼,以元神生祭了東皇鍾。”
“奉行知道此事。不過,墨淵上神不是已經醒來了嗎?”
“不錯。他是回來了。那你可曾想過,少綰也有歸來之日?”
奉行一愣,這個問題他又怎麼會沒想過呢?
“奉行當然想過祖宗會回來。可是,就算回來,她恐怕還是會不敵天族。以祖宗剛烈的性子,還是會寧死不屈的。”
“仲尹呢?他為何不好好守在少綰身邊?本君記得他對少綰的忠心可是不比你少。”
“不瞞帝君,少主他想著要為祖宗討一個說法。”
“那他打算向誰討?墨淵?還是天族?還是你們那已經灰飛煙滅了的首領慶薑?”
“帝君……”
奉行知道,當年他們祖宗之所以會死在天族戰神墨淵的劍下,罪魁禍首恐怕要屬他們的魔王慶薑。祖宗還活著的時候就跟他說過,她這個精神圖騰是慶薑除了神族之外最大的眼中釘。慶薑是什麼樣的人,她心裏很清楚,她甚至覺得他送她去水沼澤也是為了除掉她早就計劃好的。先讓她愛上一個神族人,再挑起一場神魔的戰爭,自己隻需找個理由逼她迎戰,便可借刀殺人,一方麵借神族殺了她,一方麵利用她的力量搓一搓神族的銳氣。好一個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不過,他算盤打得好,瞞得過魔族人,也終究打不過東華。少綰死後,東華作為她的義兄,知己,特別睿智地看透了慶薑的詭計,極其仗義地提著神兵蒼何找上門去,經過一番鬥法,最終了結了慶薑。且不論一個始祖女神,一個實際意義上的首領先後撒手人寰對於魔族來說有多麼重大的影響。他奉行隻認少綰是主子,所以對於東華帝君的行為他感覺很是解氣,甚至都不恨天族不恨墨淵了。可是,仲尹心裏還有氣,畢竟那是他當成姐姐一樣敬愛的人!奉行勸不住他,隻好隨他去。至於他能做到什麼程度,奉行心裏是有些數的。這世上,奉行跟他相伴的時間最久,甚至比仲尹自己還要了解他。
“帝君,奉行大抵會去找墨淵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