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絲愁栓乘風鳶,積石眺羨遠天帆。
夢死故土難離淚,策馬韶關逐星漢。
——《離》”
湖水凝聚成的人影格外幹瘦,凹陷的幽黑眼瞳看著直叫人心膽俱顫。怪物的麵相不是讓二人險些失態的緣由,從身形骨骼,龍冉輕易推演出了大妖的真容,他與酋長竟有九分形似。
這個結論讓二人大跌眼鏡,怎麼回事,到頭來居然是內部消化嗎?酋長的親人淪變為妖,酋長不忍大義滅親,於是攛掇一場大戲,由部族中人延長親人壽命?
龍冉覺得自己腦海中想象的劇情,肯定比實際的要精彩,畢竟這故事的筆就在自己腦海裏,還不是想怎麼爽就怎麼寫嗎。樊戥眼中星光溢彩,直盯著大妖沒有一次眨眼,猛地身形劇顫,驚得龍冉瞬間伸手扶住,但見樊戥緊閉雙眼,兩行血淚流下,顯得很是妖異。
“怎麼回事,大妖對你暗施毒手了?”龍冉大驚,不知樊戥為何突然一副重傷模樣。
樊戥卻不是失去意識,很快他站住身形,雙眼緊閉,搖頭道:“不是大妖,我們被欺騙了。”
龍冉還想再問,見樊戥氣息紊亂,便由他靜心調息,不願打攪。
看見大妖的同時,婦人眼中閃過迷茫,顯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後她仰天嘶吼,沙啞的嗓音飽含恨意和怨毒。大妖饒有興趣地看著婦人氣息漸奄,湖水一卷,連同木案拖入了水中,湖岸上重又恢複安寧。
白霧翻湧,場景又開始了變幻。龍冉眉頭緊蹙,一而再而三,把自己當做泥人捏來捏去,真當自己沒有脾氣的嗎?
取下腰間銅鈴,靈力不要錢的死命灌入,龍冉頭發飛揚如神魔臨,銅鈴瞬息暴漲如大臂粗細。搖起銅鈴,無形的聲波層層迭蕩傳出,清逸悠揚的鈴聲卻有著擊金穿石的威力,瞬間蕩平了白霧,湮滅了正在演變的幻境。
白霧退去,二人重新身處大湖邊,這次是真正的大湖,不是虛幻。
龍冉以力破法,粗暴地摧毀了大妖構建的幻境,才發現眼前的大湖不複幽深靜謐,湖水更加深黑。在水底深處,漂沉著數不盡的枯骨殘骸,眾多兵刃碎片亦是堆成了小山,這裏不再是一處秘地,宛如一片鬼蜮。
龍冉深吸一口氣,原來自踏入大山的範疇,他們就步入了大妖的幻境,虧得他們還想以暗擊明,搏求先機,如此看來,他們的做法太過稚嫩了。
湖水中央,孤零零地站著一個纖瘦的身影。湖水凝聚成的婦人,眼中飽含悲傷和恨意,滾圓的淚珠斷線似的落下,她喃喃低語,卻同時發出了男人、女人、老人、孩童的聲調,數百種聲線糅合在一起聽得很是詭異。
“小吉娃兒,你去哪兒了?為娘好想念你,為娘……”
說著說著,她狂笑了起來,長發並綹在背後飛揚,無邊的邪念以婦人為中心彌散開來,遙看去,似惡魔在背後凝望。六角銅鈴大震,罩起丈地方圓的保護,抵禦邪念的侵襲。
樊戥恢複了狀態,向龍冉搖頭示意道:“這一切,仍然是幻境,大妖沒有那麼可怕,祂針對的是我們的邪念,明心見性,那麼自然可以得見真相。”
龍冉恍然,將緣由講清道明,妖邪也並不可怕。
收起六角銅鈴,與樊戥並肩而立,麵對滔天的邪念,二人神態風輕雲淡,視若無睹,明台空淨,心中無有恐懼。大妖厲聲尖叫,音若哀嚎,似要衝殺過來,卻隻能在原地無力地掙紮,片刻間漫天邪念化作陰風散去,麵前的大湖如泡沫般霎時間破碎。
六角銅鈴光華盡消,像失去了光澤落回龍冉手上。龍冉消耗極大,催動這樣一件法寶來破除幻境,幾乎耗盡了他體內的靈力,麵色微微發白,二人都負了輕傷,持著兵刃向大湖走去,欲要與大妖展開殊死一搏。
大湖幹涸了。
潮濕的河床裸露出來,一個巨大的深坑出現在原來大湖的位置。向湖中望去,那一幕景象險些讓龍冉失態,隻見湖底密密麻麻堆滿了屍骸白骨,與積年的淤泥攪在了一起,數量驚人的兵器碎片堆積成山,一座座地散亂在河床各處。
在湖心處,一堆交纏在一起的白骨堆上,跳動著漆黑的焰苗,二人謹慎地靠近,仔細看著湖底的廢墟,不知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竟使得如此多人喪生。
君神戟揮出,清理了一處骨骸山,樊戥神色一怔,旋即向龍冉喊道:“龍冉,快過來看,原來此湖竟然在千年前就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