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日.清晨.大荒
龍冉沒有改變他的修行,仍然每日堅持乘著朝露初霞時,吸收天邊日出那一抹紫氣。
修行是貫穿一生的事情,從來是水磨工夫的大工程,若想要登天之能,沒有通天地基怎能安穩踏實呢?巧合的是,樊戥似乎也懂得紫氣奧妙,在不遠處的屋頂吸收紫氣。日輪紅黃,絲絲縷縷紫氣從日光中飄逸下來,被二人分均納入體內,他牽引的紫氣倒是比龍冉粗壯幾倍,讓龍冉不禁感歎,一山還比一山高。
及至龍冉吸納完畢,才迎上樊戥善意的眼神,他微微一笑沒有言語,轉身躍下屋頂。他一如此般,渾身籠罩著神秘,似乎距人遙遠卻又不會給人疏離之感,他會熱衷地與你講述奇聞野史,也會與你一同鋌而走險,共赴死難。
上至古老,下至炊煙,他總能侃侃而談,不失風雅。如果話題牽引涉及到他,常常是一言帶過,這使得龍冉對樊戥至今仍然了解不多,在他心中,樊戥是一個模糊的幻象,他甚至無法確認麵前的這個少年,唇齒談笑間是否真情實感。
無論怎說,經曆過一次戰鬥,他們的關係是近了許多的。
這一日,飛越過無數大山水澤,腳下的飛行靈獸卻是降下了高度。龍冉眉頭微皺,心想莫非到了目的地,可是時間上差得有些出入,總不至於這般疾速吧。
他走出房間,一眼就看見正在憑欄俯瞰遠景的樊戥。見他出來,拍拍身側示意一齊觀賞,龍冉沒有客氣,走上前去並肩站著。
低頭一看,下方是碧林如海、綠意蔥鬱的丘陵,無數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像波浪般,層層推著地勢打向遠方,層次豐富的綠色看著很是養眼。入目內卻是沒有城鎮,明顯他們仍在杳無人煙的偏遠地帶。
在龍冉的想象中,魏都應該是比鎮元關雄偉壯麗千倍萬倍的奇跡都城,怎麼會?
樊戥慧眼如炬,早就一眼看出龍冉想岔了,輕鬆愜意地說道:“鎮元關至魏都的行程,從整座大陸的版圖上看去,隻是一段小距離,不過換做腳力自走,那就不是數日可以企及的效率了。這隻飛行靈獸占了飛行的便利,也受製於體力的有限,祂還是需要休息停落幾次的。”
龍冉恍然,從一長句話裏他提取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原來是飛行靈獸累了,多簡單的事兒,說的那麼麻煩,文縐縐的不知道還是個書生呢。
心裏給了樊戥一個五星白眼,待停落後,閑來無事,兩人約定往山林深處探索一番,都說藝高人膽大,兩個弱小的初生牛犢也是什麼都不怕的。
穿過了八百裏老林,二人驚訝地發現人煙的存在,在遠離人世的偏遠野域,也有人族的痕跡嗎?靠得近了才看清,是一處原始的小部落,僅有五百來人,簡陋的屋子用巨木搭建以茅草鋪頂,空氣中彌漫著哪怕是初到此地的二人都察覺到的混亂,一派不成秩序的亂象。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或許是同為人族的共情,或許是惻隱之心,兩人沒有第一時間離去。站在地勢高處遙望而來,欲一觀這個部落發生了什麼混亂,若可為,出手相助又有何難?
這個小部落範圍不大,隻圈了一片小地劃出界限。以削尖根冠的原木排列當做圍欄,千餘棵成年男子腰圍粗十米高的原木豎立起長共六千米的防線,這本該是固若金湯的設施,卻有多處地段被摧毀。
淩亂的巨大腳印留在地上深深的痕跡,濺射到原木圍柱上幹涸的血跡,大片大片的透著滲人的暗紅色,不知死去了多長時間。想必是發生了戰鬥死去了許多生靈,連翻卷起來的幾米深度下土壤都吸飽了血液,顯得恐怖。
連片的茅草木屋間的空地上,部落裏的族人都無心生產,強壯的男人們紮堆沉默地聚集在一起,不知商談著什麼。年幼的孩子臉上沒有笑容,怯生生的呆在僻靜處,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偷偷看著那些大人,在茅草木屋外,沒有見到老人與女人,想來應該是在屋子裏沒有出來。
龍冉將一切納入眼底,他低聲與樊戥交流,猜測道:“莫非此前這個部落遭到了難以抵禦的強大靈獸襲擊,損失慘重?”
樊戥看著毀壞的圍柱,點頭認可道:“應該是山中猛獸侵襲,你看地上鮮血尚未流失,應該是不久前才發生的事情,部落中彌漫著慌亂氣氛,至今還未走上正軌,應該是猛獸之劫沒有退去,還有餘患。”
樊戥看得仔細,推理的也有頭有尾,邏輯嚴謹,隻是真情如何,還待另說。
龍冉難壓心頭好奇,忽地靈思一轉,笑吟吟地擺了個單手負背,單手橫劍的姿勢,問樊戥道:“樊戥大哥,你看我像不像一位得道高人?”
啥?
樊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眼珠轉了兩轉,才看懂他的花招,無奈道:“你可知猛獸實力,莫要把我二人都搭上了才好。”
龍冉搖搖頭,認真道:“非是出於惡趣,一來我見不得同族人受苦受難,二來我觀那城寨損失不大,靈獸境界應與我二人相仿。我還是那句話,若可為,出手相助又何妨?”
樊戥心中升起了好奇,他從未做過這種事,仗義出手什麼的簡直令人發笑。為了陌生人去冒險,倒是新奇的體驗,於是依樣作揖,裝作老誠道:“那就勞煩道友一同前去會會那猛獸,還一方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