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來,龍冉每天換一件兵器,尋找與兵器之間的契合感。
時至今日,龍冉過手的兵器早已不知多少件了,長柄、短刃、帶棱、尖刺……世間大半流通的兵器,龍冉可以做到上手即是熟練精通。今日正是使的長槍,其實他之前練過長槍,當時就覺得不一樣,一杆鐵槍拿在手上,怎麼看怎麼合適,怎麼耍怎麼舒暢,心中有所傾重,不過是否選擇長槍,還得更加謹慎一些。
幾套槍法練了下來,太陽仍未升起,天色有些暗蒙蒙的。
在一塊平整如刀斧鑿砌的青石台上,少年的身姿轉輾騰挪。旺盛的氣血在經脈裏澎湃奔走,雖不強盛,但氣血純淨,繞體一周充盈全身後,驅散開了高山上淩晨徹骨的寒意。一月的時間,龍冉可沒有一刻是用來荒廢的,他完全夯實了境界,徹底在萬象境站穩腳跟。
十三歲的少年,還未長開的身體裏滿是朝氣,在修行者的世界裏,這個年紀不過是剛剛跨過門檻。他還很年輕,年輕意味著潛力無限,年輕意味著要用夜以繼日的汗水堆疊成功。
幸好自小時候起,他師父就用嚴苛到近乎無情的要求,教導著他的修煉。孩子的可塑性是極強的,長年累月下來,就像是在白紙上用素筆勾勒藍圖,這已經是不用刻意保持的習慣了。
像這樣的淩晨,他總要趕在太陽升起前起床,磨煉筋骨打熬身體。在三四歲的時候,龍冉身體頗有些羸弱,難以承受修行的重壓,哪怕是最開始的一些簡單的訓練。
那個時候,每當結束一天的修煉,都是師父用大量藥浴來釋放龍冉身體深處的疲憊,用種類雜多,不知都是從哪裏采摘的上百種藥材,混合七八桶冒著熱氣的鮮血。從星辰在天幕高高掛起,一直泡到繁星寥寥,天光微亮,然後自己從桶裏鑽出來,洗盡藥渣和汙垢,再出去跟隨師父開始修行,如此周而複始。
這十三年來他幾乎都是這麼過來的,每次都是累到失去意識,醒來就已經躺在藥浴桶裏。可能是師父照顧得細心,哪怕是數年如一日的艱辛修行,龍冉身體上也沒有留下什麼嚴重的創傷,同時還打熬下了夯實的基礎。
當然幾年下來,龍冉的身體總算是打下了一些基礎,在五年前就不再會因為修行累到昏厥了。但是他師父仍然不會放過他,哪怕身體太過疲憊,也要泡在藥桶裏進行冥想,但凡有一絲困意,想要睡覺了,細長的竹條就會抽下來,久而久之就養成了將冥想入定替代睡覺的習慣。
現在踏入萬象境,雖然沒有多久,但是與之前對比,他越來越感到基礎紮實的好處,跬步至千裏,小流成江河。挽出一個標準的槍花,眼見天地間的光亮越來越多,將長槍放入兵器架,長舒一口氣,白氣遇冷凝成水汽,飛出一條尺長的白練,手指放入口中,吹出悠揚的哨音。
“咻——!”
昏昏欲睡的小藍聞聲,一個激靈陡然醒轉,再一看青石台上,少年已不見身影。一旁山壁上,龍冉幾個跳躍就往山頂躍去,小藍也發出高昂的聲音回應,旋即振翅起飛,緊跟少年步伐。
“唳——!”
呼吸間已至山頂,這裏植被稀疏,像一個中年男人難以啟齒的自卑。少年和金隼的呼吸心跳都無甚明顯的變化,這點運動量對他們來說,就是喝水般的易事。
找到一塊形狀圓扁的大石頭,少年盤膝坐下,麵朝東方,靜待曦和初升的時刻。漫天的雲海在眼前翻湧,柔軟潔白如棉花,淡薄縹緲如霧澤,這十三年來,沒有例外的,龍冉日日觀望這片雲海。
剛開始隻是依著他師父的吩咐,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後來慢慢地,他開始覺得每一天的曦和初升都不一樣,每一次都是獨特的變化,慢慢地,他喜歡上了這個習慣。
他好像從中學到了一些難以言明的東西,那是一種很玄奧的感覺,不能去形容,但當你去看它,就浮現在了你心頭。在這之外,曦和出雲海的奇觀,教會了他一種寧靜的心態,這個年紀的少年哪個不輕浮驁躁?龍冉不同,甚至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
他喜深思,善觀萬物,生性純良平和,與人為善。
夜色消散,遠處的山和近處的雲,都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霎時間,雲漲風卷,金烏破曉,羲和驅車刺破雲海而出,一輪碩大的橘黃驕陽從地平線蹦出,兀一出現,就給這片天地帶來了無盡的光與熱。龍冉隻覺得一晃神的工夫,自己就被光淹沒了,淩晨的寒意消失得無影無蹤,暖烘烘的陽光明媚燦爛,灑在身上尤其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