髓變被一陣悠揚的古琴聲喚醒,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簾幔層疊的一張大床上,蓋著的錦被上繡著看不懂但十分繁複的圖案,華麗異常。

掀開幔帳,屋裏一燈如豆。雖然光線昏暗,但也能看出這屋內家具擺設的精致奢華。

床頭有一張紅木雕花的小幾,上麵放著一盞銀質的燈台,燈芯微微搖曳,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小幾旁邊立著一張黑漆金縷的屏風,上麵畫著山水雲鶴,頗有仙氣,圖案栩栩如生,仿佛馬上就要從畫裏躍出來。

屏風一旁是一張紅木梳妝台,上麵擺著幾個精致小匣,像是裝著首飾和胭脂水粉一類的物件,還有一麵鑲著翡翠的精致銅鏡。

月光灑在窗欞上,投下斑駁的樹影。

屋外傳來的古琴聲越發哀婉,陣陣蟲鳴仿佛在給那琴聲伴奏吟唱。

起身下床,低頭正要穿鞋時,髓變感覺頭有些重,用手一摸發現自己竟然長著滿頭絨發。

壓下心頭的困惑,他伸腳向地上擺著的一對小巧的緞麵繡鞋探去,那小鞋還沒巴掌大,但踩上去後竟然正正好好。

站起來後他又發現,自己還沒屋裏的桌子高。

走到門邊,門沒有上鎖,但他還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將一邊的門推開一條縫,映入眼簾的是曲水流觴,宛若幻象。

他側身輕輕走了出去,站到門口打量起眼前的一切。

自己身處在一處典雅別致的院落一隅,亭台樓閣高低錯落,怪石假山曲水流觴。

回廊中每根朱漆廊柱上都盤著蛟龍雕飾,好像群龍在月色下紛紛閉目沉睡。

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異香,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血腥氣。

髓變不由感到一陣心悸。

他對這裏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他一定來過這裏,他曾經就住在這裏。

握緊雙拳,髓變邁開步子尋著古琴聲走去。

轉過幾個回廊轉角後視野忽然開闊,眼前是一片湖水,湖心的亭子裏有個白衣女人。

湖水幽深如墨,白衣女人好像一顆瑩白的珍珠立於亭中。

是她在撫琴。

一彎殘月掛在漆黑的夜空,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彎刀懸在女人的頭頂。

兩行眼淚驀地就從眼眶滾落,髓變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他抬起手擦了擦眼睛,這胖嘟嘟的小手分明是孩童的模樣。

擦去眼淚後,視線重新落向亭中的女人,他可以看清楚周遭的一切,卻唯獨看不清她的臉。

身體不受控製地開始跑起來,他邁著小短腿直奔那亭子。

耳邊風聲冽冽,但無論他跑了多久就是到不了那亭子,從岸邊連接到湖心亭子的步廊好像無限長。

髓變急得大喊出聲,“娘親,娘親。”

那女子聽見他的喊聲後停止了撫琴,卻沒有回應他,反而用衣袖掩住了臉。

殘月漸漸由白變紅,最終變成了一彎血刃。

髓變哭喊聲更大,那女人卻依然無動於衷。

他心裏越發焦急,亭子好像離他越來越遠,於是他跑得更用力。

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住,髓變猛地摔倒在地,再抬頭時身邊景致已不是湖水與亭子,他正趴在大威天龍寺主殿的青石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