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春·卷二 不如歸去 (3)(1 / 3)

“涼州自興平元年被朝廷一分為二,劃河西四郡置為雍州,實是無奈之舉,意在舍隴右六郡而顧河西。國之疆土,如何便忍痛棄之?隻因隴右六郡如今已成朝廷無法治愈的傷疤。此亦是大勢!昔日袁紹便有向隴右發展,霸據天下六分之五的謀劃,曹操為此深為懼恨,知道隴右若為袁紹所得,其必永無寧日,這才有了招撫馬、韓兩家的舉措。赤壁一戰後,荊州劉備漸成氣候,如今覬覦益州,勢必取而代之,那時,曹、劉兩家必成水火之勢,而雙方角力的重點,必在涼州!須知當日劉備拒不將荊州歸還給孫權,說出的推諉之詞便是:須得涼州,才能將荊州歸還。如此說來,隴右已是當今群雄爭霸的核心地帶,少將軍據此要地,動靜得當,便能趁此大勢,成就一番自己的偉業!”

中郎將龐德的這番慷慨陳詞,一掃方才的頹唐,聽得幾人都不禁為之一振。

偏將軍馬超怔忡地道:

“那麼,我該如何才能成就偉業呢?”

龐德回答得鏗鏘有力:

“拿下冀城,隴右便算是悉數攬於少將軍臂中了,其時萬勿急兵冒進染指關中,但求坐製涼州,整頓秩序,恢複生產,如此生息數年,便自成一方霸主!”

說著龐德的手指已經指向了山下的那座城池。

攻城的一方已經偃旗息兵,此刻的冀城沐浴在如血的殘陽之下,憑空多出了幾分壯闊的氣象。但大家隨著龐德的手指望向那裏時,不禁都呆住了。

居高臨下,可見冀城城牆之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人群,隱約望去,裝束上多為百姓。這些百姓在黃昏的時候依舊忙碌在城頭上,搬運著各種守城的物資。由於距離的原因,聲音並沒有傳到山上,但這番忙碌的景象配以沉默的效果,卻愈發讓人感到了一種震撼。

冀城難取矣!

偏將軍馬超本來沉著的心,遽然飄過一絲不祥的陰影。

攻守

冀城,涼州州治所在地,隴右重鎮。

此時據此守城的,是涼州刺史韋康。

韋康,京兆人,字元將,十五歲時被辟為群主簿,在涼州素有威望。偏將軍馬超對於這個人的父親卻很熟悉。韋康的父親,正是當年和鍾繇一道奉曹操之命出麵調停馬、韓兩家矛盾的涼州牧韋端。彼時馬超尚是弱冠之年,在他的眼裏,那個麵白少須的老頭,就是一個巧舌如簧的家夥。當然,由於這個家夥的到來,馬、韓兩家終於罷戰了,這是好事,但隨後這個家夥便鼓動唇舌,竟然說服了他的父親馬騰離開了涼州,屯兵於三輔之地的槐裏,做起了甚麼槐裏侯。那是一段他最難過的日子,離開了涼州,離開了羌地,他被京畿之地的文明深深地壓抑著,性情都變得乖僻了起來。更可怕的是,他的父親馬騰,自此不再心係涼州,而將眼目眷戀地投注在了廟堂之上……

那時,涼州牧韋端肥厚、光滑的手掌曾經拍打過馬超的肩膀。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十多年後,他拍打過肩膀的那個涼州少年,如今已是如狼似虎,正要吞噬掉他的兒子呢?

由於記憶之中對於韋端的厭惡,偏將軍馬超此時對於冀城之中的涼州刺史韋康也同樣地厭惡起來。戰場之上互為對手,本談不上彼此會有好感,可一般來講,大家不過是各效其命,也實難生出甚麼惡感,廝殺之際,往往還會有些彼此的敬意。但對於這個韋康,偏將軍馬超卻天然地厭惡了。韋家父子兩代,父退子繼,代表著漢室,做著涼州名義上的最高行政長官,這個事實,令偏將軍馬超惱恨——他們憑甚麼?要知道,在偏將軍馬超的意識深處,涼州,隻有馬、韓兩姓。

他們已經打過幾次照麵了,一個在城上,一個在城下;一個攻,一個守。攻,攻得淩厲;守,卻守得憔悴。城上涼州刺史韋康那張蒼白的臉,讓城下的偏將軍馬超過目難忘。那張臉漂浮在亂軍之中,宛如一張隨風遊走的白紙。然而這張白紙卻像是寫滿了符咒,它飄到哪裏,哪裏的抵抗便會變得更加激烈一些。涼州刺史韋康奔走在城頭之上,不斷激勵著自己的士兵們,讓他們用石頭,用滾木,狠狠地砸向順著雲梯攀爬上來的敵人。

如此,竟然守了五個月!

盡管偏將軍馬超有足夠的耐心,計劃以冀城為誘餌,促使曹操再一次率兵來到自己麵前,但是圍城五個月而不能得,還是令他深感吃驚了。況且,曹操那邊始終未派來一兵一卒。東邊傳來的消息是:正當偏將軍馬超剛剛兵圍冀城的時候,曹操卻親自進軍濡須口,攻打孫權在長江西岸的營地去了。他俘虜了孫權的都督公孫陽,四月份回到了鄴城,五月份就收到了天子派禦史大夫郗慮送來的詔書——獻帝冊封曹操為魏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