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九九八和一九九九一九九八年,我的大陝北三部曲《最後一個匈奴》《六六鎮》《古道天機》出齊。嫂索可濼爾說網,看最哆的言清女生爾說這是我對陝北高原這塊給我衣食和恩惠的土地的報答。在這塊充滿苦難感與崇高感的土地上,人類的悲壯的生存鬥爭曾帶給我許多次感動。我費力地想將我的感受、我的理解,我的詮釋寫出來。我做到這一點了嗎?我不知道!但是在三部曲中,我曾試圖這樣做並努力把它做好。

一九九八年,我還出了另一部重要的長篇。它的題材是寫中蘇邊境,即阿勒泰草原的。書名叫《愁容騎士》。它的成書純屬偶然。九屆圖書節在西安開,一位書商朋友找到我,要我為圖書節趕個長篇。於是我用一個半月時間,將自己邊疆題材的七個中篇,改寫和連綴成一個長篇。它的結構像一朵七瓣梅花。它是用那個站在寂寞荒原上的憂鬱士兵作為主人公貫通的。圖書節上銷墩還不錯。我去簽了兩天名,賣去一千多冊。

一九九八年,我還試圖效仿王小波,寫一本書叫《黑陶時代》。結果寫到三萬字,被別的事打攪了。我十分喜歡王小波這個作家,生活經他的魔杖一點,竟是這樣的變成藝術的。他有點像納博科夫和米關昆德拉。當然納博科夫更沉鬱和犀利一些,米蘭昆德拉則更飄逸和耽於思索。不過王小波還真不錯,像這樣的小說家在中國還並不多。我的戲仿的這三萬多字,武漢一家雜誌約稿,我寄給他們了。也許我重新喚起興趣後,會將它寫完。

打攪我的事,是中央電視台要拍個大型紀錄片《中國大西北》,他們找到散文家周濤,周濤又拉上小說家畢淑敏和我,這樣三人成虎,給他們撰稿。一九九八年,在大西北陝甘寧青新廣袤的土地上,我跟著他們瞎跑了大半年。我對總編導童寧說,我這是瞎子跟上驢跑哩!

這次遊曆帶給我了一些副產品。大西北的那種深重的苦難和生存鬥爭的艱難,壓抑得我簡直喘不過氣來。我也許將要寫一本紀實性的書,它的名字叫《西北狼在嚎叫》。而先於它的,大約是另一本紀實的書。名叫《穿越絕地》。

在遊曆中,我最大的收獲,就是隨攝製組在死亡之海羅布泊呆了十三天。那裏沒有一滴水,沒有一株植物,沒有一個動物,就像月球表麵,像傳說中的地獄一樣。在羅布泊,我記了五萬字的手記,將它們擴充成一本類似馬麗華的《西行阿裏》或周濤的《稀世之鳥》那樣的書,大約不是太難的事。這也是一九九九年我的主要創作任務之一。

說話間已經是一九九九年的三月了,我還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我真恨自己虛擲光陰,恨肖己這樣行屍走肉般活著。今天是農曆的正月十六,年已經過完,我想我該拾起《穿越絕地》,將它改完。

完了我想到我家鄉的西安市臨潼區去掛職,寫我的家族題材的長篇。一九九二年到一九九五年,我曾在陝北的黃陵縣掛過三年縣委副書記,掛職的最大好處是你可以拒絕任何打攪你的事,狡兔三窟,你有托辭。

我有三個生活基地,一個是陝北高原,一個是我的家鄉渭河平原,一個是我當兵的阿勒泰草原。我曾在一篇小文中,動情地說:我死後,請將我的骨灰一分為三,一份撒人延河,一份撒人渭河,一份撒人額爾齊斯河。

我對陝北有個交代了,我對邊疆也算是有個交代了,下來我該沉人渭河畔上那個古老的高村,寫我的高族的世紀史了。那裏有著許多的家族傳奇。我的父輩老兄弟三個,父親和叔父已經過世,隻剩下八十高齡的伯父還在,年前我去看他,他說:你不是要我給講那些老古董嗎,你不回來,我就把它帶到墳墓裏去了。

以上就是我的一九九五和一九九九。

如今我住在西安唐大明宮遺址左近。家中上班的老婆賢慧,上髙中的兒子學習好,有這些我就滿足了。而一想到這裏曾是貴妃研墨力士脫靴李太白醉寫嚇蠻書的地方,心中也就往往生出一份豪氣。我不貪錢,我不愛獎,我對文壇的各種小圈子敬鬼神而遠之,我隻想在我為時不多的時間中,多寫幾本書。交三五個知心朋友,寫一兩部傳世之作是我的一直的想法。今年春節,我給屋門上擬了一副對聯,上聯叫敢有文章驚海內,下聯叫半世功名一雞肋,橫批是玉兔東升。上聯鋪張揚礪,乃負氣文人的誇飾之語,不可當真,下聯一嘴的苦澀,正是我這一段的心情,而橫批上的四個字,是希望生活會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會少一點。

附記:本書提供照片的為安普選先生、高慶衍先生和許哲暉先生。另有三楨赫定時代的照片,係從楊鐮先生的《最後的羅布人》一書中翻拍。本書參考書目如下:赫定《羅布泊探秘》、赫定《亞洲腹地探險八年》、奚國金《羅布泊之謎》、楊鐮《最後的羅布人》、高慶衍《漫漫天山路》。還有一些零星的參考資料,恕不一一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