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2(1 / 1)

許敬修問表哥:“哥!啥是個鍾點不同?姑媽剛說的,我不明白。”表哥笑著:“是觀點不同,媽又提芹娃子鬧退婚的事了。”敬修說:“退婚算啥大事,婚姻自由,芹娃兒不同意,就退了算了,別強迫人家芹娃兒……”表哥生氣地說:“也是當初她芹娃子拿眼看下的,沒人包辦,哼!就是退婚,也得有個正當理由,就因為觀點不一樣,一個是工農總部的觀點,一個是捍衛總團的觀點,就退婚,說得過去嗎?我要是跟先人的脾氣一樣,非捶死她不可!”姑媽也生氣地說:“芹娃子,也不尿泡尿照照,眼窩眯得就乍鍋沿碰了倆縫縫……”表哥又說:“是開始時那個村子的造反派整天不下地幹活,還要給他們記上“造反”工分,人家小夥是記工員,不給記,還說了句,你們整天不勞動,地裏不打糧食,吃啥?吃土地爺是個泥的。就這,那些造反派就把小夥拉住批鬥、遊街,咱這瘋子不說自己人冤枉,還鬧著要退婚!批鬥有個啥?這時兒挨批挨鬥、遊街的人一層層子,比咱農民高一頭大一膀的人挨批挨鬥的還少?咱個社員怕丟啥人?又不是做賊,也沒有犯那王法,好人挨批鬥是常事。”姑媽又說:“我看批鬥人家小夥的那群人也是瘋子。人家城裏人造反想當官,想多掙錢,咱這土包子不知道胡跑些啥呢?這明明是牛娃子跟騾駒子跑,你能跑過人家?”姑媽和表哥你一我一語地聲討著王莊革命造反隊隊長王芹娃。

貼完了大字報,芹娃失機慌忙地回家,進門後也不招呼客人,就扯聲喊:“飯好了沒?一吃還要到縣城燈光體育場參加工農造反總部跟走資派‘拚刺刀’的大會……”姑媽說:“你跑得不沾家,指望誰早早把飯做好伺候你,人家你嫂子又要管娃,又要下地掙工分。拚刺刀是人家當兵的做的活,你能做啥?”表哥又說:“芹娃子,你給我乖乖兒聽著,今晚上哪裏也不準去。你甭說你哥管不了你。”芹娃一聽,像真的瘋了,也不顧夏如錦這個陌生人在屋坐著,就扯筋拉項地喊:“保皇,都是保皇派,鐵杆保皇!到頭來還是挨批鬥、架噴氣式……”姑媽急得直落淚說:“我咋要了你這個繒嘴女子,在人前說不成話,早知道你是這號貨,還不如早把你塞到尿盆子淹死咧幹淨……”芹娃也不甘示弱地喊:“老保皇,我看你真的想架‘噴氣式’……”表哥一見妹子竟瘋成這樣子,就伸手要打她。許敬修一把扽住表哥的胳膊說:“算了!算了,讓她自己教育自己。”表哥氣憤地說:“真不嫌丟人,村裏的鄉黨誰不說‘先人虧了人!’我臉上受不了呀!”說著竟帶出了哭腔。

剛進街門的表嫂聽見吵鬧聲,在院子飄涼帶刺地喊開了:“你把你當誰哩,從今往後,你少管人家芹娃子的事,人家要上天,就叫人家上去,咱在這屋裏算個啥?人家把哥跟嫂子準咧個!造反、革命、退婚是人家的正事,與咱的事!芹娃子就是想把你嘔死,賣寡婦呢!你還看不著……”芹娃見嫂子夾文帶武地罵開了,不傳了。

表嫂一步跨進門來,一手抓住芹娃的手腕朝出拉著說:“走,叫你那幫造反派來,給我架‘噴氣式’,媽老了,架不得‘噴氣式’了……”芹娃嘴噘得能拴個叫驢。許敬修和夏如錦都十分尷尬。姑媽有向女兒的心,但沒向她的口,姑嫂吵鬧原本就怪芹娃嘛!姑媽隻能流淚歎氣。表哥先對妻子幾句話鎮住了芹娃很得意,但見她鬧得太過火了,也覺得十分尷尬。

“算了,芹娃也知道自己錯了,隻是一時‘造反’造的腦子熱了,有話好商量,好好說她會想通的。”許敬修賠著笑臉兒勸著表嫂,表嫂氣也稍平了,鬆開了抓著芹娃手腕的手說:“哎,也嫑怪我脾氣不好,芹娃兒太不像話……”

夏如錦心想:這個造反派戰友的緒,跟我瘋的時候一模一樣。許敬修這個漂亮的表妹,一旦“瘋了”就一點也不好看。這裏是絕對不能落腳的,就給許敬修使了個眼色,許敬修會意了。邊勸說表嫂,邊朝外走說:“我們還有別的事,順路看看姑媽,這會兒我們先走了,以後有空再來。”表嫂不好意思地說:“敬修!甭怪,我的脾氣不好,芹娃兒瘋得這樣子,我不脾氣誰能管住她,你們急著走做啥?我立馬給咱做飯,吃了飯再走嘛!”許敬修說:“不咧,不咧,還有事呢,嫂子你也甭急,她會明白的……”說著就和夏如錦走出了街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