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清了沒？”他轉過頭來，語氣有些無奈的寵溺。
她軟軟地撒嬌，“阿章，你會永遠喜歡我吧？”
他的耳朵慢慢紅了，語氣有些結巴，“當……當然……”聲音細得像蚊子。
“嗯，我改主意了，我打算上首都大學，和你一起！”語氣斬釘截鐵。
他先是怔住了，像是幻聽一樣，不確定地靠近她，“你不是想出國嗎？”
她的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有保送國外深造的資格，前幾天老師還特意私下觀照提點，他的成績雖然也很好，卻沒有這種機會。
“我想過了，你長得這麼好看，我每天看在你身邊，那些女生還是見縫插針想勾搭你，如果我去國外了，你肯定很快就把我忘了，我才不允許！你是我一個人的！”她小臉憋得很嚴肅，微微撅著的唇像剔透的喜之郎果凍。
我也擔心你忘了我啊，愛慕你的人那麼多，我從來不是最好的那個，我一直惶恐不安，害怕你將我就這樣丟下。
所有的感動都湧上心頭，他低頭吻住她美好的唇，輾轉溫柔，她羞澀地回應。
正因為曾經那麼深刻地相愛過，所以後來的背叛才更為銘心刻骨。
正因為太過在乎，所以那溫柔的一刀，才傷得那樣深。
更何況是那樣令人絕望的背叛。
竇章剛做完老師要求的書上作業，似有所感地向窗外一看，他對上了一雙深沉而又幽靜的眸子。
眼睛的主人是個秀氣的小女孩，穿著一件褪了色的粉紅長袖襯衫和不稱腳的褲子，冷漠地望著他。
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讓他控製不住地與之對視。
“……竇章……竇章！”同桌使勁一擰他的手，他回過神站起來，張老師正有點生氣地站在講台上，“第二大題第一小題，答案是多少？”
他慌亂地看看自己的課本，“87。”
“坐下，上課不要亂走神。”
他紅著臉坐下。
張老師又點了一個人，他小心翼翼地偏過頭，那個奇怪的女生已經不見了。
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悶悶。
二年六班的教室裏傳來陣陣讀書聲，阮令儀倚在過道的窗口，略帶笑意地看著許妍衝她擠眉弄眼，卻沒有進去，一直在外麵等到下課，鈴聲一響，許妍喘著粗氣就衝了出來，“令儀，你怎麼不進去上課啊？”
阮令儀微笑著搖搖頭，從書包裏拿出本練習本，“許妍，我要轉學了，這是我整理的可能考的內容，你好好複習，爭取考上前十。”
許妍一下子就急了，“你轉學了？轉去哪啊？為什麼呀？你都沒告訴我！”
這是難能可貴的溫暖了，至少你會記得我，記得我曾來過。
“許妍，我必須要轉學，學校我自己也不確定，等我確定了再寫信給你，如果有人來問你我的情況，記得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能為我保密嗎？”
許妍的眼淚啪嗒就落了，抽噎著點頭，“我保證不跟任何人說，你可千萬別忘了我呀！”
“不會的。”阮令儀溫柔地擁抱她，將那一點臨別的傷感，徹底埋沒。
出了教學樓，方淑華去推車，阮令儀站在路口，靜靜地仰著頭，目光環視著這卷記憶裏突然翻出的相冊，聲籟俱寂，好像天地隔得很遠，帶著一種蒼涼的寂寞。
她在這裏度過了六年小學時光，卻發現，回頭再看時，所有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沒有長大後看電視劇的懷舊情緒，也沒有多麼深刻的想念，更無法感知那些成年人總是念念叨叨的繾綣舊時光。
這種沒有歸屬的孤獨，讓她倍覺蒼寂。
方淑華推著車走來時，一眼便看見了那個小女孩孤挺纖細的身影，荏弱卻堅強，周身爬滿了憂傷。
心底悠悠歎了一口氣，攤上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最苦的其實是孩子，隻盼這孩子的將來，能走得順坦些，“小儀，走吧。”
“嗯。”她回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教方淑華又是幾番唏噓。
車鈴響起，阮令儀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紅漆寫下的四個大字——“實驗小學”，猶如流蕩的血色反射著漆光，裹挾著青春的朝氣與畢露的鋒芒。
那麼，就這樣再見吧。
與破敗的過去告別，與委屈的童年揮手，再見時，我必涅槃重生，榮耀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