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的楚國已經從瀕於危亡的大難中複蘇,國力漸充,威名益著,但不像霸主那樣氣焰灼人,在國內使民眾得到了安寧,在國外樹立了一個並不招惹反感的形象。
王孫圉曾奉昭王之命到晉國聘問,據《國語·楚語》所記,趙簡子問王孫圉,聽說貴國有美玉白珩,奉之為寶,是嗎?王孫圉答道:“未嚐為寶。”王孫圉隨即一一介紹楚寶,第一是賢臣觀射父,第二是賢臣左史倚相,第三是物產豐饒的“雲連徒洲”即雲夢一帶。
“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之焉?”王孫圉說,國有六寶,首先是“明王、聖人”,其次是可以祭神祇求豐收的“玉”,可以卜問吉凶的“龜”,可以防備火災的“珠”(當時觀念如此),可以製造兵器以抵禦敵人的“金”即銅,然後是“山林藪澤”。末了,王孫圉說:
“若夫嘩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昭惠時代楚人由起死回生而穩步前進,所依靠的首先就是和衷共濟的諸多人才。
(第二節白公與葉公
惠王初即位時,也還年幼。執政大夫奉昭王後期的遺規,蒞事勤謹。社稷轉危為安的教訓,公族融洽團結的氣氛,以及臣僚誌慮忠純的輔弼,鑄就了惠王隨和、穩健的性格。
惠王在位的最初十年,除了難得與上國往來的秦國不算,楚國是一個民眾最能安居樂業的國家。當時的吳王夫差,不滿足於先王打敗楚國和自己打敗越國,他的自我感覺好得出奇,傲然有霸主之誌。由此,當時的國間衝突以吳國為元凶。不幸的是,牽涉在其中的多數國家還有時起時伏的內患。於是,局勢顯得鬧騰騰、亂紛紛,愚蠢和頑劣多於智慧和明達,直是瓦釜雷鳴。
公元前488年———惠王元年,吳王夫差北上與魯哀公相會,有重兵隨行。過宋國時,索求百牢———即牲禮一百。按當時的禮製,至多不過十二牢,因為十二是“天之大數”。夫差強求,宋人隻得如數奉獻。到了魯國,魯人也不得不向夫差奉獻百牢。其明年,吳師北上,先伐魯,後伐邾。又明年,吳國開鑿了邗溝,以便吳師北伐。
邗溝,後世又稱韓江,是中國最早的一條人工運河。是年,楚伐陳,這是一次聊勝於無的行動,目的隻是提醒對方不要親吳而叛楚。
公元前485年———惠王四年,吳與魯、邾、郯合兵伐齊。齊大夫鮑氏弑齊悼公,把他的屍體獻給夫差,但齊師力戰不降。吳大夫徐承率舟師航海伐齊,為齊師所敗。吳師不得誌,水陸俱退。伍員反對伐齊,《呂氏春秋·知化》記伍員說,齊隻是“疥癬之病”,越才是“心腹之疾”,“吳、越之勢不兩立”。夫差為句踐偽裝的恭順所迷惑,覺得伍員的話是無稽之談。其明年,齊伐魯,吳伐齊以救魯。夫差將行時,伍員又苦諫,夫差不悅。多次受句踐重賂的伯嚭進讒,說伍員居心叵測,囑夫差不可不防,夫差竟賜伍員死。是年,吳師大敗齊師於艾陵(在今山東萊蕪),夫差誌益驕,氣益盛,目空一切。公元前482年———惠王七年,夏秋之際,夫差率主力北上,與晉定公、魯哀公會於黃池(在今河南封丘南)。句踐見有隙可乘,起兵伐吳。越師先小挫,後大捷,占領了吳都,俘獲吳太子友。夫差聽到這個消息時,尚未與晉定公、魯哀公相見,乃令知情者七人在帳篷裏自殺,在歃血為盟後才星馳回國。越師待吳師主力將到,即撤離吳都。是年冬,吳越議和。約一年半以後,子西、子期以楚師主力伐吳,一直打到桐汭(在今安徽郎溪、江蘇高淳一帶)。吳為越所困,勢難專力與楚周旋,隻能消極防禦。
公元前479年———惠王十年,夏,孔子死於魯國。孔子雖然沒有到過方城以內,他的學說對楚國還是有些影響的。《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記孔子傳《易》於瞿,瞿傳之於楚人臂子弘(按,即子弓)。《史記·禮書》記孔子既死,其弟子“或適齊、楚,或入河海”,另張守節《正義》引《論語·微子》說“亞飯幹適楚”。亞飯幹是魯國的一位宮廷樂師,到楚國後是否仍為宮廷樂師則不可知。
據《漢書·儒林傳》所記,孔子弟子澹台子羽也住在楚國。
是年夏末秋初,郢都發生了白公之亂。白公,即太子建之子勝。
勝原在吳國,惠王二年子西派人把他迎回楚國,命為白公。白是縣名,在今河南息縣東。白公勝為報父仇,請求伐鄭,子西不許。
惠王八年,晉伐鄭,鄭向楚求援,子西領兵救鄭。晉師退走,楚師也撤回了。白公勝以為子西親鄭,怒不可遏,於是圖謀殺害平王的遺族。據《淮南子·人間訓》所記,白公勝“大鬥斛以出,輕斤兩以內”。如此伎倆,無疑是要收攬人心。子期之子訪問白公勝,正巧見到他在磨劍,便問,王孫怎麼自己動手磨起劍來了?白公勝答道,要殺你的父親!子期之子大驚,走告伯父子西。子西全然不信,說,白公勝像個蛋,是在我的翅膀下成長的。以後我死了,他不是令尹就是司馬。言下之意,是說白公勝犯不著殺他。這話傳到白公勝那裏去了,白公勝說,令尹怕是發瘋了吧?他如果能善終,我就不是白公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