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楚、晉兩國都有難解難分的內爭,鄭國便也得到了一向罕見的恩惠———和平。
陸渾之戎位於晉、楚之間,是晉與楚的緩衝地帶,平時晉、楚都不去過問。這時陸渾之戎的首領是戎蠻子嘉,他背棄了中立的傳統,順於晉而逆於楚。公元前526年———平王三年,楚誘殺戎蠻子嘉而立其子。其明年,晉滅陸渾之戎,陸渾之君奔楚。晉人適可而止,楚人置若罔聞,北線還算是安寧的。
可是東線不像北線那麼讓人放心,是年吳師來伐,邊邑告急,令尹子瑕(陽匄)和司馬子魚(公子魴)領兵出征。子瑕卜戰不吉,因而心緒不寧。子魚依據楚國卜戰應由司馬命龜的慣例,要求改卜。
改卜的結果,化凶為吉。楚師大敗吳師,擄獲吳先王夷昧的乘舟餘皇,可是子魚在激戰中陣亡了。餘皇是當時最好的一艘遊艇兼戰船,吳人視之如國寶。楚人把餘皇抬上岸,在它的周圍挖了深溝,派兵嚴加守護。吳公子光要把餘皇奪回去,派三個“長鬣者”冒充楚人,潛伏在離餘皇不遠的地方,囑咐他們:待天黑後,一聽到吳人喊叫“餘皇”,就跟著大喊大叫“餘皇”不止。派“長鬣者”前去,是因為楚國男子有蓄須的習慣。假如派下巴光光的人去,那是很難冒充楚人的。入夜後,吳人埋伏就緒,吳公子光高呼“餘皇”,三個“長鬣者”當即響應,接連大喊大叫了三次。守護餘皇的楚人大驚,一擁而上去殺“三個長鬣”者。吳人伏兵突起,趕走了隊伍紊亂的楚人,奪回了餘皇。
江陵縣泗場出土的銅戈一件,有鳥蟲書銘文“楚王孫魚之用”六字,應為子魚生前所用,是這位忠勇的將領留給後人的光榮遺物。
許國夾在鄭、楚兩國之間,苦不堪言。鄭國總想把許人趕跑,楚國老是讓許人搬家。平王即位後,許國遷回葉縣去了。可是,到公元前524年———平王五年,許國又不得不奉命遷走了。左尹王子勝認為葉縣是楚國在方城外的屏障,讓許國待在那裏不妥。經平王允準,王子勝把許國搬到析邑的白羽(在今河南西峽)去了。其明年,工尹赤又奉命把陸渾之戎的別部陰地之戎搬到了丹水與漢水之間,名其地曰下陰(在今湖北老河口)。同年,在北疆重修郟邑城,在東疆增築州來城,又把拘留在楚國的吳公子蹶由送回吳國去。楚國對北線和東線的方針仍是維持原狀,寧固守,毋冒進。
(第二節招禍
一次宮廷陰謀攪動了平靜得好像一潭死水的政局,其衝擊波從國內傳送到國外,又以高強度從國外反射到國內。這次宮廷陰謀最初純屬無事生非,因由似乎微不足道,如同起於青之末的一縷輕風。但在二十餘年之後,竟化為拔木摧屋的颶風,導致郢都淪陷,成為楚國曆史的一大變局。
上述似乎微不足道的因由是平王為太子擇妻,這本來是不成其為問題的。太子名建,是平王娶蔡國女子所生。平王即位後,命伍舉子連尹伍奢為太子太師,命寵臣費無忌(費無極)為太子少師。
太子建尊重伍奢而嫌惡費無忌,使費無忌暗自銜恨。公元前527年,太子建年十五。費無忌對平王說太子建可以成家了,平王為太子建聘秦女嬴氏為夫人,命費無忌到秦國去迎親。費無忌發現嬴氏貌美,陰謀便由此而起。其明年初,嬴氏到郢都,費無忌勸平王自娶。平王好色,不管兒子作何感想,居然掉包,自娶嬴氏為夫人,對費無忌就格外寵信了。
嬴夫人為平王舉一男,名壬。公元前523年———平王六年,采納費無忌的建議,派太子建去鎮守城父,名義是讓太子建管方城以外,由平王自己管方城以內,當然,這是欺人之談。
其明年,費無忌誣告太子建與伍奢密謀以齊、晉為外援發動叛亂。平王信以為真,召見伍奢,嚴加詰問。伍奢規勸平王不要親小臣而疏骨肉,平王執迷不悟,把伍奢關押起來,派城父司馬奮揚去殺死太子建。奮揚情知太子建無辜,自己不慌不忙上路,暗中派人先行向太子建告密,囑太子建逃走。太子建逃到宋國去了,奮揚才趕到城父。奮揚讓城父大夫把自己押送到郢都去待罪,平王問奮揚,那個命令,出自寡人的嘴裏,進到你的耳裏,是誰泄漏給建的?奮揚坦然說,是臣。大王曾經囑咐臣要像服侍大王一樣服侍太子,臣雖不才,不敢三心二意。臣按大王先前的囑咐執行了,不忍心按大王後來的命令執行。臣已把太子放跑,現在後悔莫及了。平王問道,那麼,你怎麼還敢來見寡人呢?奮揚答道,臣沒有完成大王的使命,如果不來,那就是再次違命了,臣不敢。平王無奈,對奮揚說,回城父去吧!還像以前那樣做你的官吧!
費無忌對平王說,伍奢的兩個兒子都是人才,假如逃到吳國去,會給楚國帶來憂患的,要殺掉他們才好。平王讓伍奢叫兩個兒子到郢都來,說是,他們來了,你還能活下去;他們不來,你就非死不可。伍奢說,長子尚會來的,次子員卻不會來。平王問道,這是什麼緣故?伍奢說,尚孝而好仁,員勇而多謀。以後給楚國帶來憂患的,一定是員。平王派使者召伍尚、伍員,伍尚對伍員說,我到郢都去盡孝,你到吳國去設法報仇吧!於是,伍尚奉召而去。伍員則張弓搭箭出見使者,作將射之狀,使者驚走,伍員乘機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