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恒入住代邸,群臣相從而至,皆拜而複請。周勃拜道:“劉弘等皆非惠帝親子,不當奉祀宗廟。臣請問陰安侯丘夫人、頃王後何夫人,此大王伯母也;琅琊王劉澤,此劉氏最長者也;及宗至、大臣、列侯、官吏二千石以上者,皆道:‘大王乃高皇之子,宜為高皇之嗣。’願大王即天子之位。”劉恒道:“奉高皇宗廟,重事也。寡人少德無才,不足以稱宗廟。今楚王乃寡人叔父,最尊,更宜與諸公為計,寡人不敢當之。”群臣皆伏固請。劉恒往西鄉之臣三讓,往東鄉之臣二讓。右丞相陳平道:“臣等之舉,非敢輕率,乃伏計已久矣。以大王奉高帝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亦以為宜。故臣等為宗廟社稷為計,不敢妄忽。願大王幸聽臣等之請。臣等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劉恒推辭不過,乃道:“既宗室之將、相、王、列侯皆以為非寡人莫宜,寡人不敢辭!”遂應之。群臣大喜,乃奉上璽符,與新帝更衣,群臣依禮參拜,是為漢文帝也。後劉子翬有詩道:“此郎守節固堪論,漢璽飄飄亦僅存。周勃取將迎代邸,霍光持去授皇孫。”
周勃等見事已濟,使人請老臣夏侯嬰來迎文帝。夏侯嬰為太仆,常賜奉皇帝左右,周勃等暗立文帝之事,平日自是不敢與其相通,及群臣告文帝新立之事。夏侯嬰道:“高皇親子即位,乃天下大幸也。今少帝偽子,早欲去之。”遂入代邸來拜見文帝。講禮已畢,周勃謂夏侯嬰道:“皇帝新立,當入居未央宮。然少帝尚在,請太仆親往清之。”夏侯嬰欣然應命。方欲去時,東牟侯劉興居請道:“誅呂氏,吾無甚功績,請得命除宮。”周勃許之,劉興居遂與夏侯嬰同去。周勃與群臣奉文帝鑾駕預備起行。
卻說夏侯嬰、劉興居一老一少,引著五百甲士直入未央宮。執戟見是太仆,自然未加阻攔。二人至少帝寢宮,夏侯嬰令甲士持械居外,自與劉興居帶劍入宮。少帝劉弘見之大驚,慌問何事。夏侯嬰道:“足下非劉氏,不當立為天下之主。”兩邊近衛聞之,皆拔劍在手,宮外侍衛亦手執戈戟,欲入宮來保聖駕。夏侯嬰亦不拔劍,轉出宮門與眾人道:“今呂氏已除,大臣已新立代王為帝。今此子乃呂氏羽翼,非惠帝親子也。眾等常居宮中,豈能不知。”言畢,舉手示意眾人棄兵離去。眾人聞之,散去大半。尚有數人,持戟站立,遲疑不定。時宮中宦者乘隙往報張釋,張釋已得大臣之告,急入府謂餘者道:“新帝已立,太仆清宮,汝等且去。”侍衛聞大謁者所言,自是相信,悉數去了。夏侯嬰招車杖至,請少帝登車。少帝坐於車中,戰栗問道:“太仆欲將我安置何處?”夏侯嬰道:“出宮就舍而已。”乃令部下奉車而出,安置於少府府內,夏侯嬰自留守宮中,使劉興居往代邸迎奉天子法駕。
劉興居返來報周勃道:“宮中已清除。”周勃乃拜請文帝入宮。時天色將暗,文帝移步登車,一行三十六乘,直往未央宮而來。周勃招呼人馬,隨後護駕。文帝車杖先至,時皇宮侍衛換班,有十數謁者方至,不知何事,乃持戟護住端門,謂文帝道:“天子在也,足下為何者而入?”文帝驚疑,急令人飛告周勃。周勃已聞,催馬奔來,厲聲喝道:“少帝非劉氏,已為群臣所廢,此乃皇帝也!汝等速避,休要擾了聖駕。”謁者見到太尉,自知唐突,皆棄械而去。周勃下馬拜於法駕前道:“衛士不知事,故驚聖駕,臣該萬死。”文帝道:“太尉請起,此非公之罪也。”周勃三拜起身,即奉文帝住未央宮。天色已晚,文帝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既畢,掌燈設朝,還坐前殿,群臣皆至階下候旨。於是文帝連夜下詔書道:“前者諸呂用事擅權,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罪。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戶牛酒,大飲五日。”群臣三呼萬歲,通宵歡宴。
當夜,有司分部誅滅梁王劉太、淮陽王劉武、常山王劉朝及少帝劉弘於宮邸。獨留張氏皇後,廢其名號,幽居北宮。
文帝元年十月庚戌日,文帝感琅琊王劉澤之恩,乃降詔道:“琅琊地狹,故齊之地也,何示公之顯赫。今既除呂氏,燕地千裏,堪以王之。”乃徙劉澤立為燕王。辛亥日,文帝正式即皇帝之位,拜謁高祖之廟已畢,大封群臣:以右丞相陳平徙為左丞相,太尉周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餘者亦擬功定爵。諸呂所奪齊、楚故地,皆複與之。文帝降詔道:“呂產自置為相國,呂祿為上將軍,擅矯遣灌嬰將軍率兵擊齊,欲代劉氏。灌嬰留滎陽不擊,與諸侯合謀以誅呂氏。呂產欲為不善,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謀奪呂產等軍,朱虛侯劉章首先捕呂產等,太尉身率襄平侯紀通持節承詔入北軍,典客劉揭身奪趙王呂祿印,皆營立大功。益封太尉周勃萬戶,賜金五千斤;增丞相陳平、將軍灌嬰食邑各三千戶,金兩千斤。朱虛侯劉章、襄平侯紀通、東牟侯劉興居邑各二千戶,金千斤。封典客劉揭為陽信侯,賜金千斤。”壬子日,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後於代;封將軍薄昭為軹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