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回到學校後,再沒有人找山子談刀子的事。山子不知道是大柱、大貴他們對這事不感興趣了,還是這件事本就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但山子還是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因為班上很少有同學跟他說話。
不說就不說吧。
這天,從外地轉來一個男同學小弓。小弓長得白白淨淨、胖乎乎的,看上去挺老實的。小弓的父親是縣城的幹部,可能也是調動工作來的。安排宿舍的鋪位時,因隻有山子身邊的床上還有一個空鋪,就安排在那裏了。
山了見來了新同學,跟自己一樣,也是個吃商品糧的,而且跟自己挨著睡,很是高興,就熱情地卻又是小聲地向他介紹班裏的情況。課間和飯後,還單獨跟他在一起交談。
小弓對山子也很熱情。
因一中的語文課比小弓原來所在中學的語文課進度快,小弓有兩篇課文沒學過,山子就給他講了一遍。小弓聽說山子的作文水平在全班首屈一指,便拿自己的作文讓山子看看,讓他給提提意見。山子給小弓講作文時,身後的大柱把頭伸過來,使勁兒地豎著耳朵聽,其實,大柱也很想讓自己的作文水平盡快提高一下。
有一天,大柱居然讓山子給講一下怎麼寫作文。山子本來不願搭理他,但看他很誠懇,便不計前嫌地給他講了幾個重點,講得大柱不住地點頭,還說:“你作文怎麼寫得那麼好?”
山子說:“我看的書多,所以積累了很多詞彙。”
大柱問他:“你都看過什麼書?”
“《林海雪原》《苦菜花》《卓婭與舒拉》《昭君出塞》《白毛女》《說嶽全傳》《楊家將》《呂梁英雄傳》《烈火金剛》……”一口氣數了二十多本,大柱聽得一愣一愣的。
“你從幾年級開始看?”
“可能……可能是三年級吧。”
“你從小作文就寫得挺好?”
“還可以吧。”
“行啊,你小子是個當作家的料。”
山子看了他一眼,心裏怪不是滋味:你前些天不還說我是“殺人凶手”麼?怎麼這會兒又表揚起我來了?真善變!
過了不到一個星期,一天晚上熄燈之前,同學們都躺到了床鋪上,小弓突然問了一句:“哎,咱們班,誰是殺人凶手?”
同學們一片嘩然。
山子隻覺得腦袋上挨了重重的一錘:你來了之後,我拿你當好朋友,你這是什麼意思?
片刻,一個男生高聲說:“殺人凶手不就躺在你身邊嗎?小心他半夜裏拿刀捅你!”
“啊!”小弓裝做害怕的樣子,把身子緊緊貼住牆壁。
山子無奈地歎了口氣,沒吭聲。
第二天中午,山子發現小弓的被褥不見了。
小弓有兩天沒來上學,不知他幹什麼去了。
這天早飯後,山子沿著中心路去教室,卻見小弓從學校門口那邊走過來了。山子迎了上去,離小弓還有四五米時,山子叫了他一聲。
小弓像沒聽見,沒看他,眯著細細的眼,盯著地麵,低下頭往前走。
山子以為他沒聽見,又叫了他一聲。小弓卻躲開他,走到柏樹叢外邊去了。
山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也跟了過去,問:“小弓,你為什麼……”
小弓突然把嘴一咧,眼淚立即從眼中擠了出來:“以後,你不要跟我說話了,好不好?你不要跟我說話了,好不好……”說著,徑直快步走遠了。
山子詫異地望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隻覺得心上像被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刺了一下。
“好!不說話就不說話!”
山子這回才徹底明白了,一定是有同學把藏刀事件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小弓,於是,小弓害怕了,避開了自己。
倔強而又好勝的山子,這回真倔強起來了。他幹脆裝成個啞巴,除了老師提問,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晚飯後,跑到校院西邊的樹林裏,衝著樹唱歌。
小弓大概也覺得那天對山子有點兒過分了。七八天之後,一次晚飯後,小弓又主動跟山子打招呼,還關懷了他幾句。可這回,山子真傷了心,隻嗯嗯地敷衍了幾聲就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