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盈從懷裏摸出一塊手帕,掀開層層包裹,露出裏麵泡過水的褪色平安結。
容筠一愣,伸手接過,他摸了摸做工粗糙的平安結,指尖觸到一旁深色的痕跡時,止不住的顫抖。
他喃喃道,“這是出征之前,我親手給阿鳶戴上的。”
男人自嘲一笑,“那時阿鳶還嫌醜來著……”
沈辭盈深吸一口氣,“後來她一直戴在身上。”
容筠臉上笑意加深,眸中卻含著深深地傷感。他撐著腿站起身,與沈辭盈保持著兩臂遠的距離,“多謝六殿下相救。”
他垂下頭,再抬臉,神色已經變的溫順恭謹,“此處偏僻,不會有人過來,不知六殿下來此,可是有什麼事?”
“閑逛……”沈辭盈懊惱的歎了口氣,“罷了,孤便知道什麼都瞞不過你。”
容筠清淺一笑,眸光含著深深地懷念。
“我……二皇姐對你好嗎?”沈辭盈搓了搓臉,她實在不擅長一句話轉多少個彎,索性直說了,“算了算了,我長話短說,若是你想離開我二皇姐,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有把握保護好你。”
容筠微微張嘴,“殿下是知道什麼了嗎?”
要知道沈嘉言在外麵對他好得不得了,成婚這麼多年,哪怕他的肚子不爭氣,隻生下一個兒子,沈嘉言依然沒有納小。私下裏也從不去那種聲色場所,潔身自好。
出門的時候又總是帶著一副溫柔體貼的假麵,在任何人看來,沈嘉言都是個好的不能再好的妻主,誰又能知道,她背地裏是怎樣一副麵孔呢?
沈辭盈突然提起這話,容筠第一反應是緊張,他不敢讓人看見哪怕一點點的狼狽,他怕他會忍不住崩潰掉。
微風襲來,容筠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沈辭盈一身衣裳也濕透了,被風一吹冷的不行,她連忙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隻需要記住我剛才的話,”她頓了頓,低聲道,“我與容鳶一起長大,我們是一樣的。”
女子抬起臉,眸光灼灼。
容筠怔了怔,眼前恍惚出現了另一張年少的麵孔。她意氣風發,熱烈無畏,她永遠停留在了花一樣的年紀。
容筠沉默良久,這才開口,“好,我記得。”
…
為了避嫌,沈辭盈與容筠是分開走的。
容筠落水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宴會廳,沈嘉言聽著身旁人的稟報,臉上看不出什麼神情,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時,衣擺處動了動,她低下頭,正對上一張白白胖胖的臉。
“是清兒啊,”沈嘉言伸出手,捏了捏小家夥的臉蛋。
沈幼清連忙躲開,抬起一雙小胖手捂住臉蛋,“皎皎哥哥和姨父呢?”
沈嘉言一挑眉,單手支著額頭,蠱惑一樣的說,“你讓我捏捏,我就告訴你。”
沈幼清皺起臉,眼珠子轉來轉去,似乎在權衡利弊,但是為了見到她心心念念的皎皎哥哥,她還是屈服了。
任命一般的歎了口氣,將自己肉乎乎的臉蛋親手送到磨爪上。
沈嘉言雙手並用,在她的肉臉上輕輕揉了揉,看著小家夥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忍俊不禁,“好了,皎皎哥哥沒來,帶你去找姨父好不好?”
小家夥一瞬間來了精神,重重點頭,她邁著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去找她親娘,也便是四公主,沈懿行。
得到了允許後,又以最快速度跑到了沈嘉言身旁,生怕對方反悔似的,抓著她的手就往外跑。
沈嘉言帶著沈幼清過來的時候,容筠剛剛重新洗漱完畢,正在換衣服。
雪白的中衣遮住了一身傷痕,容筠對著銅鏡,緩緩提起衣角下擺,撫摸上腰際猙獰的一道疤。
那是剛剛成親的時候,那時的容筠遠沒有今日的忍耐度,那日不知怎的起了口角,他忍不住還了兩句嘴。
不知怎麼觸到了沈嘉言的逆鱗,他被掐著脖子按在地上,正巧抵在還沒收拾的碎瓷片上。他留了好多血,沈嘉言冷冷看了一眼,眸子裏是藏不住的厭惡。
剛剛成親,說沒有過任何期待是不可能的,他也想過,如果沈嘉言好好待他,他可以努力去試著不計較成婚前的事情的。
沈嘉言沒給他機會。
門口響起通傳聲,容筠連忙整理好衣服,匆匆忙忙套上外袍,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