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琅方出了包廂,便於走廊盡頭瞧見了沈適正同掌櫃說著話。
她思量著該與沈適道聲別才是正理,可見二人無停歇之意,不便打擾,隻好先於交窗處停留片刻。
交窗外正對著建陵最繁華之處,整條街店鋪林立,攤販頗多,十分熱鬧。而不遠處便是城中出了名兒的環河,每每慶節祝禱時,城中百姓便於環河中燃花燈許願。
七夕那日,她便是於環河畔許願後,見到了霍時晏……
“懷琅怎不在包廂內看戲,可是戲不好看?”
宋懷琅轉身見沈適正立於廊上,收攏思緒:“沈大哥,與戲無關,我隻是想回府了。”
沈適往前兩步,亦於交窗外瞧到了環河,露出了溫潤笑意:“懷琅可曾於環河燃過花燈許願?”
宋懷琅一怔,如實應了一聲,隻見後者笑意更甚,不解道:“沈大哥怎忽然問我此事?”
“宋老太爺壽辰那日,並非我初見你。”
沈適話落,便見宋懷琅眼中浮現驚訝之色,令那雙貓兒似的烏瞳多了幾分純真。他觸及那雙眸子,忽而想起了初見那日。
沈適初見宋懷琅,是於七夕夜裏。
那日碧霄閣中來客頗多,且多為貴客,須他親自相迎。他本就雜務纏身,又應酬了一整日,實在疲乏不堪。
他自包廂中出來後,從交窗處見環河畔圍了許多人,河中花燈隨流水蜿蜒,光輝熠熠,遠遠望去仿若一條花燈河般,粲如天上星河。
他忽起了興致,去了環河畔湊個熱鬧。隻是他去得不巧,正遇到幾人因搶占位置起了齟齬,幾人互不相讓,便要動手,白白壞了秀水之景。
恰是此時,一女子放了花燈起身,道:“這有何好爭論的,我放完燈了,給你們騰個位置,來我這放罷。”
可無人理她,她忽而惱了般,上前複言一遍,大有插手管定此事之勢,卻依舊無人理睬她,反被人推搡開。
他見此情狀不由得笑出聲,心道一小姑娘年紀不大,倒十分愛管閑事。
女子不服氣,欲再上前爭辯。爭吵的幾人未瞧見她,掄起胳膊要動手,而她躲閃時後退數步,眼見便要掉入河中,卻被一男子攬住。
他以為二人相識,便未再多瞧,轉身離去了。直至品茶宴那日,他才得知事情的始末。
宋懷琅雙頰一紅,未曾料及她多管閑事竟被人瞧見了,頓感局促:“我……”
“旁人見了爭吵之事都躲著,你卻偏偏要湊上去拉架,十足正義,倒是有趣。”沈適麵色溫潤,言語柔和,眼中帶笑卻無半分嘲意。
宋懷琅舒緩了尷尬神色,瞧著他微微愣神,倒叫沈適收斂了幾分:“怎得了?”
她怔怔道:“沈大哥,你同旁人口中的少東家不大一樣。”
“哦?”沈適略一挑眉,生了幾分興致,“旁人口中的我如何?”
她腦中閃過母親所言沈家之事,又思索片刻方才聽到的幾個詞,坦然直言:“商賈閻王,笑麵虎。”
“哈哈哈哈……”沈適聞言大笑,“無人敢於我麵前如此不諱,你倒耿直。你且說說,我如何與旁人口中的不一樣?”
她忽而覺方才太過口無遮攔,生了幾分赧意:“我隻是覺得沈大哥並未如旁人口中那般遙不可及,亦不似於祖父生辰宴那日表現的溫潤矜貴,而是肩負振興家族之重任,素日裏忙得不可開交,卻又向往片刻清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