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凜恍惚之間離開了曼睩的屋子,待他回神時,已坐於客棧屋頂。
他耳邊依舊回響著曼睩方才的一言一語,腦中心中一片空白,不敢歸攏思緒,生怕想象出她那兩年光景如何。
不該如此的。
他當初離開,原是為二人相安。他可自由隨性,她亦無掣肘拘束,本應是最佳的安排。
況他二人乃兩國皇帝欽定的姻緣,且她貴為雲朝郡主,無論如何亦不該受到怠慢。可,他終究低估了永安王夫婦的無恥齷齪。
這些年他雲遊四方,恣意瀟灑,的確未思及曼睩困於王府會受盡折磨,一如曾經他於雲朝為質那般絕望——
不,曼睩的痛苦更甚於他千百倍,至少他未曾嚐過皮肉之苦,至少雲朝皇宮諸人未曾煞費苦心算計他。而曼睩卻生生扛過那兩年,最終身心俱疲,奄奄一息,心灰意冷活於櫟陽做一介商賈女子,再非尊貴的雲朝郡主。
你猜他們將我藏於何處?
我被扔進了瘋人院。
我最恨之人,是你。
是你的冷漠,你的不聞不問,叫我受盡了折磨。
夜空如墨,月色冷清,淡星疏朗。周遭空氣冷冽,秋風蕭蕭掠過崇凜的身軀,他隻覺心中酸麻,骨節僵硬,身上是刺骨般的疼痛。
是他,對不住她。
曼睩安坐於屋內,因崇凜的離開忽覺屋子過於空曠,頓感冷上心頭,一片荒蕪。
她不曾料及此生還會說出前塵往事,況是與崇凜說起。如今說出了口,她雖僅以幾句帶過,卻反而心中鬆了一口氣,不必再因過往一切而心痛難抑。
她深知,不喜她非崇凜過錯,苛待她亦非崇凜授意,無論如何,她不該恨他的。
可她惦著十二那歲,於七夕之夜見到的少年,那豐神俊朗的模樣,那卓爾不群的姿態,印刻於她心中太深太沉了。
她深陷其中,一心隻以為嫁給他,便是相印相惜、恩愛和睦之景,卻未曾問過他是否與她心思一致。
終究是她太天真了,她嫁給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郎,被喜悅衝昏了頭腦,未曾思及這場婚姻於他而言是枷鎖包袱。
愛而不得,最終心中生怨。她最該怨的,實則應是自己。
如此渲泄出來也好。她放下過往,亦放過自己。
今夜過後,再見到彼此,無怨恨,無念想,二人便兩不相欠。
驀地,一聲尖叫自隔壁傳來。
曼睩驚神,是素月!
她連忙出了房間,正巧與崇凜碰了麵,後者見到她安然神色鬆緩一瞬。
她卻未來得及反應,奔到素月房間,隻見一黑衣蒙麵人手持匕首對著素月。
素月衣衫未整,手臂上汩汩而出的鮮血於月光下格外刺目。
“姑娘快走!”
黑衣人見到趕來的二人亦呆滯一瞬,他衝向曼睩與崇凜,冰冷的刀尖直衝二人而去。
崇凜上前將曼睩拉至身後,抬腿踢飛了黑衣人手中匕首,又將黑衣人踹出門外。
黑衣人捂著胸口咳了幾聲,連忙爬起來逃奔而去。
匕首直插入地板,顫了須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