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曼睩梳洗穿戴好,出門見到院落屋簷下還未撤下的彩燈,心中不免傷痛。她不曾泄露半分心傷,如往日一般給江家夫婦請了安,又一同用了早膳,這才帶著睡眼朦朧頻頻嗬欠的江方寧一遭出了門。
柳漱柔笑著送兩人上馬車,叮囑江方寧:“你可得好好聽從你堂姊的,既入了生意場,便不可懈怠半分,免得出錯叫外人笑話。無知之處便問你堂姊,嘴皮子勤快一些,可懂了?”見江方寧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樣子,她怒其不爭,卻又安慰自己來日方長,“曼睩有何吩咐隻管叫方寧做,莫把他當弟弟,當個夥計學徒才好!”
相比起柳漱柔的擔憂之意,江遠昂顯然更放心。他不曾叮囑江方寧何事,隻對曼睩道一句:“無論生意之事多忙,切記回家用飯。”
今兒窯廠有一批貨要運出,曼睩特帶了江方寧見識如何處理盤貨押運結尾款之事。隻是江方寧這廝心思未放在生意上,自上了馬車便隨著車輪聲飄了思緒,閉著雙目頻頻點頭,已然去尋周公了。
曼睩知江方寧年少好玩,且未涉足過生意之事,一時間難以擺正心思。她亦不想強求,隻是既然她應了叔父攜帶江方寧,便要說到做到,否則失了誠信,往後做人做事還如何立足?
待馬車停於櫟陽城郊的窯廠時,江方寧仍未清醒。曼睩率先下了馬車,叮囑了車夫一句,便與素月後退了數步。
車夫猶豫片刻,最終秉持著給工錢的是大爺的理念,揚起馬鞭,一鞭子抽在了江方寧倚靠的那處。
隻聽啪的一聲,江方寧驚醒隨之大叫一聲,連忙探出頭來:“發生了何事,可是遇了劫匪?堂姊你快上車,咱們快逃!”
江方寧臉色茫然驚恐,眼珠中還有些許紅絲,倒是徹底清醒了。曼睩見狀,不由得笑道:“什麼劫匪,你睡糊塗了,快些下車,咱們到了。”
素月憋著笑,咳了一聲端正神色:“還不快扶著公子,若是公子睡意未消摔落馬車,可如何是好?”
車夫連忙上前扶著江方寧下車,還特意叮囑一句公子小心。江方寧猜測自己方才睡懵了才被自己嚇醒了,連忙理清了思緒,不敢再躲懶,隨著曼睩一道進了窯廠。
窯廠劉管事見了曼睩,連忙迎上來:“大小姐來得正好,夥計們正盤貨呢,送至雲夢城的那批瓷器燒得出彩,想必客商一定滿意。”見到曼睩身後跟著的男子,劉管事一頓,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是哪位,未敢貿然開口。
曼睩仿佛忘記了江方寧的存在,隨著劉管事去看貨,未曾顧及他。劉管事將訂貨單奉上,又領著曼睩一同看樣瓷,是一件天青釉三足樽承盤。
曼睩接了過來,隻見那承盤呈雨過天晴、千峰碧波之色,薄胎滿釉,似玉非玉,果然是上乘的貨色。她將訂貨單遞給江方寧,繼而去看其他瓷器,夥計們正小心翼翼將瓷器一件一件放置於錦盒之中。各色各式的瓷器逐一放進木箱之中,搬上馬車。
曼睩對照了訂貨單子,盤出多裝的瓷器竟達二十件之多。她不動聲色,問身後神遊天外的江方寧:“方才盤貨可認真看了?”
江方寧回過神來,眼中還有迷茫之色:“啊?我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