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為他怎會把我認作義女,讓我入宮去。”水含煙的神色淒楚,卻並不激動,似乎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安若雪好半天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顆心卻依舊使勁亂跳,仔細看看水含煙的眼神,確定她不是在說假話,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水含煙低下頭擺弄著衣角,低聲道:“十六年前,母親還未嫁給父親,住在江南的一個小鎮上。那年乞巧節的晚上,小鎮也舉辦了穿針比賽,母親也去參賽了。那次比賽隻選一名巧姐,原本憑著母親的技藝,取得桂冠是輕而易舉之事,無奈鎮長買通了判官,讓自己的女兒取得巧姐之名,母親則落榜了。”
安若雪這才明白,那日水含煙為何說參加穿針比賽是為了了卻水夫人的心願,原來是這個緣故。
“母親心中不服,卻又無法與鎮長理論,隻能悶悶不樂行到江邊,誰知被幾名無賴尾隨,欲對母親非禮,被一名途徑的公子救下。母親與那公子一見傾心,送了一方絲帕與他,盼著他能上門提親,哪知等了一個多月也未見那公子過來。這時,母親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羞怯之下懸梁自盡,被外祖母救下,才知道她與人私定終身之事。”
水含煙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一句時安若雪幾乎聽不清楚。向外人訴說自己母親不守禮教的過往,也難怪她會覺得難堪。
深吸口氣,水含煙繼續說道:“外祖父與外祖母一向疼愛母親,為此四處尋找那位公子,卻是遍尋不著,正無計可施之時,與母親青梅竹馬的父親上門求親。外祖父決定瞞著父親答應這門親事,母親卻不想欺騙父親,執意不肯,找了機會向父親說明,誰知父親卻聲言不在乎,許諾說必定會好好對待母親,把她肚子裏的孩子視為親生。母親感念父親深情,就嫁給了他,跟隨他一起來到京城。”
說到這裏,水含煙停了下來,淚水洶湧而出,一滴滴落在衣衫上。
安若雪忙拿起絲帕遞過去,柔聲說道:“含煙姐姐,你別說了,我都明白了。”
不必說,那位公子就是當今皇上,而那個孩子則是水含煙。
抬起頭,水含煙抹去淚水,眼裏滿是傷痛,卻仍舊繼續說下去,“這十幾年來,父親的官越做越大,地位越來越高,卻依舊嚴守承諾,對母親一心一意,連妾侍也不肯娶一個,對我也是疼愛有加,原以為我們一家三口會一直和和美美過下去,哪知道那****從宮中回來,把選為巧姐之事說與父親和母親知道,當時母親就變了臉色,到夜裏又獨自來到我的屋裏,要我把在宮中情形又細細說一遍,之後就失魂落魄走了出去。”
“第二日,母親突然說去普寧寺上香,說是為我祈福,卻不願帶我去,回來之後就一病不起。請了大夫來看過隻說是受了打擊憂傷過度,父親很緊張,連著幾日沒有上朝守著母親,我也是****幫母親熬藥,想讓她早日康複。哪知那日夜裏,母親把我叫到床前,要我好好照顧自己,孝順父親,等她死後把她一把火燒成灰燼送回故鄉安葬,那些話就像是交代後事一般,當時我很害怕,急忙去找父親過來,誰知再回到母親屋裏,卻看見她已經……已經吐血身亡……原來……原來母親早已服下毒藥……嗚嗚……”
說到這裏,水含煙又哭了起來。安若雪雖說早已猜到水夫人去世的原因,但是聽到水含煙訴說當時情形,心裏是又痛又恨。痛的是水夫人死得那麼淒慘,恨得是那害她之人是皇上,又是水含煙的生父,此仇根本就無法去報。
安慰了水含煙一番,安若雪忽然想起一些問題,水夫人臨死的時候並未告訴水含煙事情的真相,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另外不知水博文是否知道此事。還有當年皇上既然答應了水夫人會上門求親,為何卻沒有派人把她接進宮?若說他隻是心血來潮與水夫人逢場作戲,為何時隔多年,還能記住那幅繡圖,還會想要與水夫人再續前緣?
前麵兩個問題水含煙回答了她,卻沒有回答她最後一個問題,因為她也不知道。
水含煙道:“母親上香回來的那個晚上,和父親吵了一架,當時我正好端著一碗燕窩過去給母親喝,在門口聽到他們在爭執,就躲在外麵偷聽,才知自己不是父親的女兒,而是那個人的。當時父親說要辭官,一家人遠離京城,隱名埋姓過日子,母親卻不肯,說是已經拖累了父親十幾年,不能再拖累他了,她要求父親把她休了,再娶一房妻子,而她則帶著我回江南。他們爭執不休,我在外麵聽得心驚膽戰,卻沒有進去驚動他們,而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之所以如此,一來是怕母親更加傷心,二來也是怕父親難堪,再說他們這樣瞞著我,必定也是怕我難過吧。我當時就很後悔,不該去參加巧姐比賽,更不該繡那幅星空圖,不然那人也不會見到我,也就不會找到母親了,那樣我們一家人還能開開心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