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3 / 3)

他嘴角逸出怪異的笑,道:“要借何人?”

心知他又要開口打趣,遂無奈地笑道:“前些日子尋了個喝茶的好去處,和自己泡的大不一樣,今日難得出來一趟,想再去一次。”

他瞅我一眼,道:“本王樂意奉陪。”

我笑道:“隨便找個熟悉外麵街道的人即可,哪能勞你大駕,再說,剛才就聽你說李大人要來拜訪,還是公務要緊。”

他斂了笑,默看我一會兒道:“若有什麼閃失,該怎麼辦?”

我站起,邊穿鬥篷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會出什麼事。”

他忽地輕笑起來,道:“你千般阻撓、萬般推脫,不讓我去,莫不是有什麼事要瞞皇兄。”

心中一慌,正在係帶子的手也停下來,斜睨著他,輕哼一聲,道:“你想去,就隨著來,我會有什麼事要瞞你們。”

他淡淡笑著,不置一詞,待我穿好鬥篷,舉步出門,他也隨手拿起鬥篷,向後一抖穿上,我無奈地道:“你還真要去?”

他懶洋洋瞅我一眼,輕笑著道:“當然是真的。”

長長籲口氣,無奈之極,遂默著疾走,他也不說話,隻是隨著身後。

“王爺。”我抬頭看去,李衛在管家的帶領下已迎麵而來。

李衛忙走到十三跟前,抱拳道:“王爺要出門?”十三點點頭,李衛麵帶難色,“浙江之事刻不容緩,這……。”

十三蹙眉默一會兒,側臉對我說:“讓管家隨著你去。”我心中一鬆,輕頜一下首,十三吩咐李衛身後躬立的管家,道:“多去幾人,到地方後馬上差人回來送信給我,不能耽誤。”

李衛一愣,飛快地掃我一眼,他外放後極少進宮,是以神色恍惚了一瞬,隨即似是想了起來,忙賠笑道:“原來是姑娘,幾年未進宮,有些麵生了。”

我以淺笑回應後,舉步向外走去,管家忙隨著身後。

菊舍。

在一樓,環視一周,沒有他的影子,心有些許失望。走到二樓,許是天驟然轉寒,二樓僅有我一人,依然不見他,暗歎口氣,哪會有這麼巧呢。但既來之則安之,來了就品一下此處的茶。

摒退隨從,氣定神閑地品茗,忽聽樓梯上有腳步聲傳來,隨意瞟了眼,待看清來人,心中一喜,叫道:“張毓之。”

他微愣了一下,走過來,道:“這大冷的天,你怎會前來?”

我笑道:“你不是也來了嗎?”

他笑笑,未作聲,隨他一起上來的小二,喜滋滋地接口道:“這位張爺可是我們茶舍的常客,幾乎每日這個時辰都會來,而且還是這個位子,……。”

張毓之麵色古怪,未待小二說完,便輕斥道:“還不去準備茶水。”

小二一愣,似是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張毓之麵色一黯,小二忙小跑著下樓。張毓之默了會兒,朝我笑笑。

未及寒暄幾句,我直接開口問道:“冒昧問一句,令師妹叫什麼名字,和廉親王府有何關聯?”許是我問的坦白,他一呆過後,隨即接口道:“她叫呂嵐曦,入門比我早,似是很小就送到了師父身邊。她父母從未探望過她,隻是師傅每年帶她下山一次,也未提及去幹什麼,至於是哪裏人氏、父母是何人,師父和她從未露過半絲口風。若說她和廉親王府有什麼關聯,那就是自下山起她幾乎每天都去王府門口。”

來這本想解惑,卻不料聽過這些以後心中疑慮更多。

凝神苦思,還是不知所謂,遂笑對他道:“這裏茶葉雖好,但水質欠佳,泡出的水也就欠了些。”

張毓之端起杯子呷了口,點點頭,道:“我隻是喜歡這間茶舍的環境。”

沒聽到答案,疑惑又增多,心裏倍覺失落,正要開口說要回去,樓梯上又傳來匆促的腳步聲。

菊香快步走到身邊,急道:“園子裏來人接了,馬車在外麵候著呢。”

她麵帶驚惶,我心下暗驚,難不成出了什麼事。匆忙起身,道:“今日我們的談話……。”張毓之看看菊香,又看看我,悶聲道:“不要誤了正事,快走吧。”他這麼說,顯然已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朝他一笑,疾步下了樓。

自己的馬車後,停著另外一輛,高無庸站在車轅旁,心中一暖,走過去,高無庸輕聲道:“天冷,姑娘趕快上車吧。”

掀簾進去,他卻若有所思看著車外,然後笑瞥我一眼,他笑得極是古怪,坐在他身邊,挑起窗簾一角向外望去,原來張毓之不知何時也跟下了樓,正站在門口,朝這邊默望著。

輕輕透出口氣,移身過去,拉開他袖著的雙手,偎進他懷裏,把冰涼的雙手放入他的袖口中。

他輕歎一聲,朝外道:“拿進來。”

高無庸掀簾放進來一個暖爐,雙手依然放在他袖中,納悶地道:“剛才怎麼沒有?”

他無奈地道:“剛才在前麵的馬車上。”我抽出手,笑著道:“那我過去。”他輕搖搖頭,把我的手又塞進袖中,淡聲道:“怕凍著你,巴巴去了十三弟府中,卻不想你倒是另有去處。”

霎時,心頭一陣感動,抽出雙手,緊摟著他的腰道:“你政務繁忙,我不想耽誤你,才獨自過來。”

不想說話,隻想這樣靜靜依在他身邊,他似是也被我感染,抱我坐在他腿上,雙手環著我的肩,默默地過了許久,他輕聲道:“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再想著離開,禛曦閣是你永遠的住處。”

抬起頭,凝目注視著他,他麵色柔和,眸中深情醉人。

一時之間,有些呆了,他卻一笑,用下巴抵了下我的額頭。

有些氣悶,向外掙了掙身子,想離開,他手一緊,斂了笑,自嘲道:“我是怕某些人再次出走,今昔不同往日,外麵都已有人接應了。”想起那次不成樣的出逃計劃,麵上一熱,訕訕地朝他媚笑。

他又是輕搖頭,下頜依在我肩頭,呼吸吐呐暖暖嗬在耳邊,心神一恍,慢慢側過頭,輕吻在他的唇上。

天陰沉沉的,天地之間猶若用墨汁刷過一樣,剛吃過午膳,房裏已常起了燈。北風攜著地麵上一切可以刮起的東西遒勁而凜冽地拍打門板。往炭盆前又湊了湊,端起幾案上的茶碗抿了口,隨手拿起本書翻起來。

門外似是有人叩門,側耳聽了會兒,忙起身打開房門,高無庸發辮吹得淩亂,縮著脖子站在門外,我忙道:“請進。”

高無庸進屋,忙用力掩上房門,未等我開口詢問,他已道:“皇上自早朝就一直在大殿裏,午膳也沒用。現在大殿已是漆黑一片,皇上還是不讓奴才們進去,老奴惶恐,特意來請姑娘過去看看。”

心中有些許擔憂,定了定心神問:“早朝所議何事?”

他猶豫了下,輕聲道:“聖祖爺的……。”

他話隻說一半,我默想一瞬,心中已全然明白。

我輕歎一聲,道:“皇上隻是太忙了。”

他抬頭疑惑地看我一眼,又慌忙垂首道:“奴才告退。”

算算日子,再過半月就到了康熙的忌日,這時的他不需要任何人在他的身邊,他隻需要靜靜地獨自舔噬自己的傷口。

心一直提著,兩天過去,他仍是沒有回來。

在房中來回踱著步子,窗外已是灰蒙蒙的。躊躇一陣,開門向外行去。未行兩步,發現了小池塘邊上的他,頭發微亂,衣角隨風飄舞,兩手負於身後,無神地微抬頭仰望著。

不知他站了多久,我跑過去,握著他的手,他手冰涼,身子已無丁點熱氣。

我心中一酸,道:“我不想問太多,但是讓我一起分擔你的快樂、悲傷,我不是外人,是你的曦兒。你兩日未回,我知你心中難受,不忍讓我跟著難受,可是,這樣我心裏會更擔心,會更難受,你痛,我會更痛。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的肩頭,讓我也分擔一些。”他身子輕顫了下,收回目光,凝目盯我一瞬,擁我向房中走去。

夜裏,他睡得極晚,也睡得極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