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噩夢(3 / 3)

林致遠說到最後滿目蕭索,他在林恪身上看見曾幾何時自己也曾堅持過的東西,內心被滔天的絕望淹沒。

他也親身經曆過這一切,那些年少輕狂的執念,那些無所顧忌的愛慕,最終變得七零八落,山盟被風吹散,海誓爛進泥裏。

隻有陳年舊夢帶來的傷痛,永遠植入肌骨,哪怕是這樣,老天依然不願意放過他,讓他的兒子也遭遇同樣的命運,他太怕林恪和自己的相像,為愛孤注一擲之後被拋棄,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小恪,爸爸不是要逼著你做選擇,隻是希望你不要毫無保留,不要被傷害,這樣的痛,爸爸不想你再經曆一次了。”

中年男人林致遠給予兒子來自失敗者的忠告,他已經是一個被世俗徹底磨平了棱角的男人,他的年代虧欠他太多,讓他不能反抗,不能爭取,隻能逃離,利用一個女人的癡情搭建成安全屋,住進去,假裝自己和別人沒什麼區別。

他習慣逃避了,所以當真相淋漓盡致地擺到台麵上,他的第一反應依舊是躲,像一隻鴕鳥,看不見就可以當作不存在,於是他再一次借口工作遁出家門。

這讓沈瑜更加痛苦,也讓她將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看管林恪身上。

她特地請了年假,幾乎不讓林恪離開自己的視線,更剝奪他和外界聯係的自由,林恪於她而言不再是挽留婚姻的籌碼,而是新開辟的戰場,在老公和兒子之間,總要留住一個,她付出的大半輩子,才不會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林恪當然不能接受,從軟言懇求到激烈反抗,他憤怒地質問母親明明已經在父親身上嚐到了苦果,為什麼還要強迫自己也走上這條注定是錯的路,但沈瑜永遠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隻神色木然地盯住他。

林恪開始絕食,一天,兩天,三天,逐漸虛弱到下床都沒力氣,剛開始沈瑜由著他的,直到看到他肉眼可見地虛弱下去,終於憋不住了。

“為了那個人,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她絕望哭訴,這樣的日子於她而言同樣是煎熬,她在兒子麵前依然強勢,但內心已經瀕臨崩潰。

林恪翻個身背對著她,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態度。他不知道沈瑜什麼時候離開的,但這一天她再也沒有露過麵。

林恪以為自己的反抗有了效果,心中升起希望。半夜他強撐著下樓想要趁此機會溜走,卻一眼看見陽台外麵被夜霧包裹的白色身影。

穿著睡衣的母親踩著凳子,大半個身子暴露在陽台護欄之外,棉白色睡裙被吹到鼓成一扇詭異的帆,像是下一秒就要隨風遠逝。

他嚇得魂飛魄散,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撲過去死死拉住那一片迎風而起的衣角。

對方遲緩地轉過頭,用空洞的眼睛看向他,一眼就讓他遍體生寒,於是他終於服了軟,哭著哀求母親不要做傻事。

他發誓自己會好好吃飯,再也不想著跑,乖乖留在沈瑜身邊。

“小恪,如果連你都要離開,媽媽就真的活不了了。”終於從陽台外麵被拉進來的沈瑜被林恪抱在懷裏,說出來的話脆弱又殘忍。

百試不爽的一招,當年林致遠的父親因此讓林致遠妥協,如今她用在林恪身上也同樣奏效。

好吧,林恪終於意識到林致遠說得沒錯,他們最終會被逼到無路可走,臣服於一群以愛之名來扼殺自己靈魂的人。

這個夜晚織就林恪最深沉的噩夢,成為纏繞住他的無形枷鎖,他再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