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透過朦朧淚眼看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砸懵了的兒子,麵容柔白,眼神純澈,比三年前自己離開時長大了些,但還是青澀未脫的模樣。
她心裏如何也不能把這副模樣和昨天偷聽到的內容聯係在一起,於是又悔,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陪伴缺失才讓他走上歧路。
她記得林恪小時候長的更像她,長大後卻愈發像他的父親,此刻這樣痛苦卻執著的眼神更像,於是從沒有一刻如此討厭他和林致遠的相似,從相貌到靈魂,相似得令人絕望。
林恪的表現仿佛也印證了這一點,他始終沒有表態,於是沈瑜再也按耐不住,撲過去抓住林恪的手,道:
“小恪,幫幫媽媽,留下來,你留下來你爸爸就不會走,我們還是完整的一個家,嗯?”
林恪心頭混亂,眼神寫滿掙紮,母親把他的手抓得很痛,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讓他陷入兩難。
他知道母親一定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會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但如果沒了感情,強行留住也毫無意義,他一個剛成年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母親不可能不懂,隻是不願意接受事實。
其實他也很難以接受,不知道父母之間如何走到這番田地,印象中和睦美滿的家庭,隻剩虛假外殼。
忍著心痛掙脫開一隻手,輕輕去擦媽媽臉上的淚水,他的語氣像在哄小孩:
“媽,你先別急,我今天晚上和爸爸談一談,先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好嗎?”
他想安撫母親,卻不知為何讓對方的情緒更激動,印象中的母親很少大聲同他說話的,但現在卻在朝他嘶吼:
“為什麼不答應媽媽?嗯?隻是讓你來這邊和我們一起,為什麼不願意?之前不是也這麼打算的嗎?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林恪?到底是什麼讓你改變主意了?”
林恪被這樣強勢的質問嚇得啞口無言,眼前這個聲嘶力竭的人讓他覺得陌生又畏懼,於是隔著屏幕能心安理得地說出的理由突然都難以再說出口。
床頭的手機屏幕又在閃,他下意識看過去一眼,卻沒想到沈瑜發瘋般的衝過去一把抄起手機舉到他麵前:
“是因為他嗎?是這個野小子給你灌了迷魂湯,讓你連父母都不要的嗎?”
“你還給我!”
林恪急了,跳起來搶奪手機,手機屏幕上閃爍著賀淞言的名字,那個被自己媽媽很粗魯地形容的名字,他摯愛的名字。
他的反抗讓沈瑜更加怒不可遏,也更加口不擇言:
“林恪,媽媽不是不允許你交朋友,但是你絕對不能和這種變態混在一起!”
爭搶的動作停住,林恪不可置信地看向對方,他已經顧不上驚訝沈瑜從何得知自己和賀淞言的事情,對方的每一個字都像從荒野叢林裏射過來的利箭,強勁,狠戾,無情,而他如同置身一個毫無遮擋物的空地,無法抵擋也無處可逃,隻能任自己被一次次射穿。
他以為的通情達理的母親,受過高等教育也見識過更寬廣世界的母親,依舊如此定義他的感情,和那群輸液大廳裏隔著玻璃高談闊論的人毫無區別。
“如果他是變態的話,那我也是吧。”
他紅了眼睛,顫抖著聲音,失望的同時又格外堅定。
這樣的態度更加激怒對方,沈瑜已經完全失態,對著他吼道:
“你如果現在不回頭,就是和他一樣的變態!別人會覺得你有病!把你當另類!林恪,聽見沒有!不要讓自己成為別人眼裏的怪物!”
變態…另類…有病…怪物…他不敢相信最親的人會將這些形容詞用在自己身上,隻是因為他喜歡上和自己相同性別的人。
另一些聲音在此刻在湧進他的腦袋,和沈瑜無休止的指責一唱一和。